这一次，罗盘的指针不再是胡乱颤动，而是死死指向斜前方一个书架与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仿佛被无形的磁极牢牢吸住。
指针本身，甚至微微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像淬了谁的血一样。
沈听虞的指尖在罗盘的边缘轻轻叩击两下，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刘宇宁跟上。
刘宇宁喉结滚动一下，没作声，只默默将清心铃攥进掌心。
铃身持续传来细密震颤，震得他指骨发麻。
他强忍着不适，努力遵循沈听虞的指引——静心，感受。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挪向那个逼仄角落。
符纸燃烧的青白色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森然林立的书架上，忽长忽短，扭曲变形，恍若鬼魅随行。
越靠近那个夹角，阴寒之气越重，铁锈混着陈灰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沈听虞难受地皱着眉，强忍着那股想要咳嗽的劲儿。
终于，在角落最深处，一堆散落着泛黄旧报纸和破损工具书的下面，沈听虞蹲下身，戴上一副薄薄的鹿皮手套，拂开堆积的废报残卷。
尘埃微扬中，她回头递给刘宇宁一个眼神，下颌朝露出的物什微微一扬。
那是一支断成两截的深蓝色钢笔。
笔帽不知去向，笔尖扭结，干涸的暗红墨渍像凝结的血痂。
它静静地躺在尘埃里，毫不起眼，却死气沉沉的。
刘宇宁是它。
刘宇宁下意识回道，他的嗓子发紧，周身感官都在尖叫印证。
那东西散出的悲恸与不甘，浓稠得如有实质。
沈听虞抬眼看他，目光沉静如水，却不管刘宇宁能不能看懂手语，直接比划了起来。
沈听虞【感受它。】
刘宇宁莫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是让他去共情，去感受，去捞取那附骨之疽般的记忆。
这，无疑是往油锅里伸手。
他看着那截断裂的钢笔，仿佛能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也随之戛然而折。
他深吸一口气，那透凉污浊的空气刺痛肺腑。
刘宇宁点了点头，朝那支钢笔缓缓伸出手。
沈听虞将新的符纸更凑近些，白光笼罩下，钢笔周遭隐约有黑色荆棘状的虚影扭曲蠕动。
刘宇宁的指尖，终于触到那粗糙透凉的断口。
“轰——！”
世界在他的颅腔内炸裂。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具象的洪流强行倒灌。
如此汹涌，
猝不及防。
冰凉的雨点砸在脸颊，混着滚烫的泪。粗糙的水泥边沿硌得掌心生疼。还有那令人心脏骤停的失重感……
风在耳畔咆哮，灌满他的脑海。底下传来遥远、模糊的惊叫。一个严厉冷酷的声音不断重复。
character陈念知！学术不端，证据确凿！
晃动的视野——堆满书的窄桌，一盏灯罩泛黄的台灯。摊开的论文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狠狠拍打，指关节绷得发白。拾起头，对面是一张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面孔，镜片后的眼神却不纯是怒意，掺着一丝诡异的、近乎愉悦的冷光。
更深的暗影里，似乎还有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将几页纸塞进碎纸机。碎纸机运作起来，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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