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毒

“大人，是伯奶奶认定是母亲下毒，先出手抄着赏瓶要夺母亲性命，幸好我的侍从铜杉挡了一下，否则母亲已头破血流、险些毙命。

　　一击不中，伯奶奶还要打杀母亲，叫嚣女人打架男人不要插手，丫鬟银柳阻挡，她又要撕扯银柳，母亲气急攻心，才夺瓶反杀，众人有目共睹。

　　母亲未曾见过伯奶奶，也不知她身份，事发突然，母亲是被凶妇意欲夺命惊吓到本能自卫罢了，亦没有下重手，不知者不罪。”

　　夏怀玠在冯孝廉开口前抢先说话，将前因后果往许氏先挑事儿上面扣，描述她恶行恶状，淡化安光庭对儿媳打婆母的厌恶之情。

　　“咦，伯奶奶？她不是你父亲的亲娘？”

　　安光庭皱眉疑惑，方才许氏在他面前可是信誓旦旦说夏章武是她二儿子，她是亲娘来着，怎么成伯奶奶了。

　　“大人，有所不知。夏章武确是许氏所出，不过七八岁上过继给了许氏丈夫的兄弟与弟媳家，对外仅称伯母而已。”

　　走在左边的顾景，急忙上前低声对安光庭解释。

　　“大人，乡里之间为逃避三丁抽一，这样将儿子过继出去之事很普遍。”

　　走在右边的师爷，也上前将顾景没有说出的言下因由，向安光庭进一步澄清。

　　三丁一抽是大昭兵役制度之一，若一户有三个年满十六的男丁，便要抽其一去服兵役至少三年。

　　虽然国家会给予该家庭安家补贴，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运气不好被分到有战事的边疆，基本就难以回来，尸骨无存是常事。

　　所以老百姓为了逃避兵役，家里儿子多的要么在十六岁前分家独自立户，要么过继到没儿子家当继子，实在没招塞去做赘婿……花样百出，蔚然成风。

　　“呜呜呜……大人……您得为民妇做主！民妇方才进门，未曾听清叫她嚷何事，这凶妇便持赏瓶要砸民妇头颅！

　　要不是仆役以身做盾，硬扛下一击，民妇早已头破血流、毙命当场！民妇吓得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反应。

　　被夺下手中物，她还要徒手撕了民妇……丫鬟阻挡，她就厮打丫鬟！形同罗刹恶鬼！吓死个人！呜呜呜……”

　　黄莺莺适时“醒过来”，袖子捂脸“痛哭”，顺着夏怀玠的说辞，再次强调许氏恶行在先，一字未提自己痛殴许氏在后。

　　安光庭是清流世家、读书科举出身，生活远离市井，少有体味百姓疾苦，对国家律法奉如圭臬。

　　许氏过出儿子逃避兵役，有违国家律法，一下便令他不喜，何况还倚老卖老，市井泼妇一般，先行下死手殴打晚辈及其仆役，安光庭的心已经偏了。

　　“罢了，容后再论是非，赶紧各自回坐，先将试毒验毕。”

　　“大人！黄氏她殴打伯母……”

　　冯孝廉眼看情势不往许氏处偏，急忙要插口，想将事情拉回到黄莺莺痛打许氏有违人伦上面。

　　“大人！我父亲到底是不是被毒杀才是这场争端的关键！

　　若不是，伯奶奶不问青红，便妄自怀疑母亲，对她下杀手，就是主观臆断、暴虐私刑，藐视王法，当给予严惩。

　　若是，伯奶奶未有证据，便想打杀母亲，莫不是她给父亲下毒，妄图栽赃给母亲，杀人灭口，以求死无对证！”

　　冯冀仗着举人身份，舞文弄墨，仗口舌之利，包揽汴水县诉讼，颠倒是非，罔顾曲直，有钱的就包庇，没钱的便诬陷。

　　他眼馋夏章武日进斗金的赌坊财源，透过叶小莲的这层关系主动结交，想分一杯羹，夏章武一直没理他，如今有吃绝户的机会，怎能放过？

　　夏怀玠清楚冯冀的目的，绝不能让他鼓起唇舌，毫不犹豫打断他，直接询问安光庭，把症结集中回案情上。

　　“嗯，本县正是此意，当众试毒，眼见为实，是否毒杀一旦明晰，利于下步行事。”

　　安光庭已然发话，夏铁柱只能扶起唉唉叫唤的许氏，坐回了椅子上。

　　坐上中堂主位，安光庭示意可以开始。

　　衙役们往四邻寻来两条看门狗、两只鸡，不用夏家自己的鸡狗，是怕有人提前做手脚。

　　王仵作将从夏章武胃里取出的稀稀糊糊拌上熟米饭，尸血融入温糖水，分置两盆，放于地上。

　　出自人胃，味道可想而知，除了安光庭和王仵作，中堂里人人皱眉、能掩鼻的皆掩鼻。

　　狗连屎都吃，不过是类似呕吐物罢了，不用摁头便吃的很香，鸡则负责血水，被强灌几口得了甜味，也主动啄饮。

　　待盆底干净，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地瞅着鸡狗，各怀心思，得等半个时辰往上方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