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黏稠的墨汁,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汩汩涌出,迅速吞噬了整个房间。林夏瘫坐在地上,双腿发软,背靠着卫生间的门,冷汗浸透了睡衣。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捕捉哪怕一丝光亮,但除了那团人形物体胸口微弱的红光——像是挡车机零件上锈迹的反光——周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那些从地板缝隙中渗出的、带着铁锈味的红漆。
"夏夏......"那团人形物体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贴近。它缓缓蠕动着,像是一团浸泡在红漆中的烂泥,每移动一寸,地面就留下一个新鲜的、五指分明的红手印。"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林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拼命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画面让她几乎崩溃——三年前的采访,苏晚苍白的脸,遗书上模糊的指印,李大妈扭曲的脖颈,以及此刻天花板塌陷后出现的这团恐怖的人形物体。
"你不是......苏晚......"林夏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那团人形物体发出一阵类似笑声的嘶鸣,头部——如果那团模糊的形状可以称之为头部的话——缓缓转向林夏。在微弱的光线下,林夏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五官像是被红漆肆意涂抹过,边界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窝中蠕动的红色雾气,以及那嘴角向下耷拉的弧度,确实与苏晚有几分相似。
"苏晚?"那团物体发出尖锐的笑声,像是金属在玻璃上摩擦,"苏晚早就死了......三年前就死了......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夏夏?"
"夏夏?"林夏愣住了,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人叫过,那是大学时室友的昵称,连报社的同事都不知道。
人形物体的头部猛地凑近,那团蠕动的红色雾气仿佛要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当然记得,我记得你的一切,林夏,不,应该叫你夏夏......你那篇报道,标题是《旧楼悲歌:纺织女工的最后选择》,多么讽刺啊,'最后选择'......"
林夏的大脑一片混乱,她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认识眼前这团恐怖的存在,但记忆中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片段。"你到底是谁?"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颤抖,但至少能够出声了。
"我是谁?"人形物体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身体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仿佛是由无数条红色的蠕虫组成,"我是苏晚,也是张阿婆的外孙女周雯,更是每一个被红漆诅咒的人......"
随着它的声音落下,房间里的红手印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墙上的、窗台上的、天花板上的,甚至是地板上不断渗出的红漆,都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林夏惊恐地发现,那些红手印的形状和大小惊人地一致,五指张开,指节分明,就像是同一个人的手印被复制粘贴在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三年前,苏晚不是自杀的......"人形物体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冷静,与之前的疯狂形成鲜明对比,"她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就是你——林夏,或者说,是你的笔。"
"什么?"林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后退着,后背紧紧贴在卫生间的门上,"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个实习记者,我写的只是普通的报道......"
"普通的报道?"人形物体猛地站直了身体——如果那团扭曲的形态可以称之为站立的话——它胸口的挡车机零件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你的那篇报道,标题里的'最后选择',直接导致了张阿婆的死亡。她本来只是个可怜的老人,住在五楼,每天都会去顶楼看望苏晚......"
林夏的大脑飞速运转,她隐约记起了三年前采访时的片段。张阿婆,住在五楼,经常念叨着苏晚,说那姑娘命苦,被丈夫抛弃,又被工厂辞退,最后精神出了问题......"我......我只是如实报道......"
"如实报道?"人形物体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你的报道里暗示苏晚是因为生活绝望而自杀,但你根本不知道真相!苏晚是被张阿婆的外孙女周雯逼到绝路的!周雯嫉妒苏晚年轻漂亮,抢走了她喜欢的男人,后来男人抛弃了苏晚,周雯却嫁祸给苏晚,造谣她勾引自己的未婚夫......"
林夏的思绪一片混乱,这些信息她从未听说过,三年前的调查中,警方给出的结论是苏晚长期抑郁,患有轻度抑郁症,没有他杀的迹象。
"张阿婆相信了那些谣言,认为是苏晚勾引了周雯的未婚夫,导致周雯精神崩溃,最终周雯在苏晚面前割腕自杀......"人形物体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悲伤,"苏晚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她本来就因为手指被挡车机绞断而失去了工作,又被所有人误解,最后......"
"所以......苏晚真的是自杀的?"林夏的声音颤抖着,她看着眼前这团恐怖的人形物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同情。
"表面上是自杀,但实际上,是周雯的报复!"人形物体猛地伸出手——那是一只由红漆和血肉混合而成的手,五指张开,指节分明,"周雯在苏晚的遗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然后......"
"等等!"林夏突然想起了同事发来的消息,"你说遗书上的指纹不是苏晚的?是周雯的?"
人形物体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没错,周雯在苏晚死后,伪造了自杀现场,她戴着手套,在苏晚写下遗书后,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然后......她用红漆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自己的手印,形成了一个诅咒......"
林夏的大脑嗡的一声,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么多一模一样的红手印——墙上的、窗台上的、天花板上的,甚至现在地板上不断渗出的红漆形成的手印,都是同一个人的,都是周雯的!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夏颤抖着问道,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随时可能瘫软在地。
"因为你的报道!"人形物体猛地扑向林夏,那团红漆和血肉混合而成的形态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的报道让张阿婆看到了所谓的'真相',她坚信苏晚是因为生活绝望而自杀,她无法原谅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苏晚的痛苦,没有阻止周雯的恶行......"
林夏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叫声,那是李大妈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她抬头望去,只见李大妈的身影出现在房间的角落里,脖子依旧以不可能的角度歪斜着,右眼珠死死地盯着林夏。
"红漆......红漆......"李大妈的嘴唇蠕动着,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字,然后便没了气息,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化作一团红漆,融入了地板上的那些手印之中。
"不......"林夏尖叫着后退,但她的后背已经抵在了卫生间的门上,无路可逃。
"张阿婆因为自责和恐惧,在三天后跳楼自杀了,就在这栋楼的五楼......"人形物体的声音在林夏的耳边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而她的灵魂,连同周雯的怨恨,一起形成了这个诅咒......每一个关注苏晚死亡的人,都会成为诅咒的一部分......"
林夏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这团恐怖的人形物体,以及房间中无处不在的红手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而你,林夏,你三年前写了那篇报道,你的名字,被周雯和苏晚的怨灵记住了......"人形物体的头部缓缓凑近林夏,那团蠕动的红色雾气几乎要触碰到林夏的脸庞,"现在,轮到你了......"
"不......不要......"林夏拼命摇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人形物体的声音变得温柔而诡异,像是一个恶魔在低语,"那么,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成为我们诅咒的一部分......"
随着它的声音落下,房间中的所有红手印突然开始发光,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林夏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钉刺入她的皮肤。她尖叫着,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在最后一刻,她看到天花板上的裂缝中,缓缓伸出了无数只手——那些手的形状和大小都一模一样,五指张开,指节分明,每一只手上都戴着银色的手链,链坠是小小的纺织机模型......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