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的塑料椅硌得人骨头疼。我盯着红灯看了四个小时，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盏灯才终于灭了。主刀医生摘下口罩，我冲上去抓住他胳膊：
"他怎么样？！"
"命保住了。"
医生揉着眉心，"但左臂神经损伤严重，能不能恢复看后续康复。"他拍了拍我肩膀，"你是他家属？"
"我是他……医生。"
我松开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白。护士推出病床时，你还在昏迷，脸上的黑灰被擦干净了，露出苍白的脸。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我跟着病床到ICU，隔着玻璃看你。监护仪上的曲线平稳跳动，呼吸机发出规律的"嘀嘀"声。你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吊在胸前，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张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递来瓶水："温医生守了一夜？"我接过水没喝，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那小子命硬，"张磊望着你，声音低了些，
"但这次...是真吓坏我们了。"
ICU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我进去给你擦脸时，你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很轻，像小猫挠似的。你眼皮颤了颤，没睁开，却喃喃道：
"电影票...还在吗？"
我心里一酸，把脸凑到你耳边：
"在，我收着呢。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
你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喟叹，手却抓得更紧了。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护士冲进来把我往外推。我被推出病房时，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又轻又急，像怕我跑掉似的。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阳光，我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科室主任发来的消息：矿区医疗任务结束，速回医院。
我盯着ICU紧闭的门，心里做了个决定。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请批长假，需照顾重伤员。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膛。
塑料椅被阳光晒得发烫，我把白大褂铺在上面当垫子。ICU的门每开一次，我的心就跟着揪紧一次。护士推着治疗车出来时，我抓住她胳膊：
"3床沐风醒了吗？"
"刚醒，情绪不太稳定。"护士压低声音，"一直喊着要找医生。"她突然笑了，
"温医生，你跟沐上尉什么关系啊？他昏迷时都在念你名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ICU里突然传来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紧接着是你嘶哑的吼声：
"我要见温迟意！让她来！"
张磊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军靴踩在地上咚咚响。他拽着我往楼梯间走："你先回避下，这小子刚醒脑子不清楚。"我挣开他的手，ICU的门正好开着，你半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右手拔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
"沐风！"
我冲过去按住你手腕，你看见我时，眼睛突然红了，像只受伤的小兽，紧紧盯着我，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你没走？"
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突然抓住我按在你脸上，"让我摸摸，是不是真的。"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你却不管不顾，把脸埋在我掌心，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磊和护士冲进来想拉开我们，你却像疯了似的抱住我，石膏硌在我背上生疼。"别碰她…"你嗓子都哑了，"让我抱会…我怕是梦，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我拍着你后背安抚，手指摸到你汗湿的头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你发梢镀上层金边。"我不走，"我凑到你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守着你。"
你身体突然僵住，然后慢慢软下来，靠在我肩上。监护仪的声音渐渐平稳，你呼吸均匀，好像又睡着了。我扶你躺回床上，发现你右手手心里，攥着半块融化的星星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