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萌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疾控中心？！他们怎么会找上她？！

门外的朋友似乎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只言片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奇又带着点担忧地小声问：“疾控中心？萌萌，你没事吧？”

林萌萌脑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对着门缝外的朋友胡乱地摆了摆手，用口型无声地说“没事，你先走”，然后也顾不上朋友的反应，猛地将门彻底关上，反锁，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一切危险。

她颤抖着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发哑：“我……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男声依旧公式化地严肃：“根据我们的流调信息，显示您近期可能接触过疑似病例，我们需要向您核实一下过去一周的行程，以及是否有出现发热、乏力、咳嗽等不适症状？”

疑似病例？林萌萌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最近除了疯狂采购，几乎没接触过什么人！唯一一次……就是上次在超市，那个眼神锐利、和她争抢过罐头的男人？还是那个跟她说过话的理货员？或者是……楼下邻居？

无数个念头闪过，每一个都让她不寒而栗。病毒的无形和诡异远超她的想象。

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尖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着点被无辜打扰的不满：“没有！我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就在家待着，有点小感冒早就好了，没有发烧也没有乏力！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一口气说完，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那个男声才再次响起：“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请您近期务必做好个人防护，减少不必要外出，密切关注自身健康状况，如有任何异常请立即上报社区或拨打疾控热线。感谢您的配合。”

说完，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林萌萌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半天没动弹。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冰凉的门板上，激起一阵战栗。

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了，但这次通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危机不再遥远，它已经嗅到了她的踪迹，甚至可能就在她身边无声地蔓延。

她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焦虑和孤独感席卷而来。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可以分担，她像一个手持火把独自走在黑夜森林里的孩子，明知危险四伏，却只能拼命向前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睛因为压抑的情绪而泛红。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各种物资塞满的家，它们曾经带给她无比的安全感，此刻却显得那么脆弱。

不行！不能这样！她猛地站起身。

恐慌和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她像是上了发条一样，重新拿起那个已经被翻烂的笔记本和一支红笔，开始在这个临时的“堡垒”里进行地毯式的巡查和清点。

她先走到堆放瓶装水的角落，拧开一瓶，仔细检查密封是否完好，又估算着总量，拿着计算器一遍遍核算每天最低消耗量能支撑多久。“水没问题，但还要多存一点，净水片也得再买……”她在本子上用水笔画了个勾，又在旁边添加备注。

接着是食物区。她打开一个个纸箱，检查罐头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用手按压确认没有鼓包变形。她清点着压缩饼干和方便面的箱数，计算着卡路里。“肉类罐头还缺，水果罐头也得补充，维生素不够……”她一边清点，一边念叨，红笔在清单上不断圈画修改。

药品柜被她翻了出来，她对照着清单，把每一种药都拿出来看说明，确认数量和种类。“纱布绷带够用，酒精碘伏消耗快，得多备！抗生素……抗生素还是太少了！”想到这个，她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是最让她头疼的问题。

她甚至爬上了凳子，检查新安装的防盗窗的每一个焊接点，用力摇晃测试是否牢固。又反复开关新换的厚重防盗门，听着那沉悶的锁舌转动声，心里才稍微安定一点。

太阳能充电板还没到货，静音发电机的燃油储备也让她忧心忡忡。“还得买油桶，得多买几个，分散存放才安全……”

她不知疲倦地在堆满物资的房间里穿梭、清点、计算、标记，像一个偏执的质检员。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毫不在意。只有这种近乎机械的、忙碌的重复，才能暂时压制住她内心那头名为焦虑的巨兽。

她反复核对着清单上的每一项，生怕漏掉一丝一毫。仿佛只要清单上的物品齐全无误，就能换来一个绝对安全的未来。

窗外，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堆满纸箱的客厅镀上了一层暖色调，却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

终于，她完成了不知道第几遍的检查和核对，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周围是垒得高高的物资箱。她看着被红笔修改得密密麻麻的清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问题还有很多，但至少，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她需要休息一下，喝口水。

她站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经过客厅窗户时，她下意识地往外瞥了一眼。

对面那栋楼的某一层，有一户人家的窗户后面，好像……挂着一条红色的丝巾？那红色在灰暗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记得那户人家，是一对老夫妻带着小孙子住的，平时很安静。

她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悄然浮现。

她停下脚步，皱起眉，下意识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望远镜，举到眼前，调整焦距，朝那扇窗户仔细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