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躯壳僵立在发电机的残骸旁,空洞的目光落在冰冷的金属上,一动不动。那内部某种早已熄灭、沉埋至深的东西,似乎只是被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如同沉入万米海底的探测器接收到一丝几乎消失的信号,旋即又被无边的黑暗与死寂吞没。
它最终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在那里静止地站立了许久,久到仿佛也变成了一件冰冷的家具。
然后,像是内部某个生锈的发条又重新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它再次迈开了脚步,继续着它那永无止境的、毫无意义的屋内巡游。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失去了刻度。只有它单调重复的脚步声和偶尔无意识的刮擦声,证明着某种最低限度的“活动”还在持续。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
它正游荡到客厅那扇被厚重遮光布严密遮蔽的窗户附近。
突然——
“砰!!”
一声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窗外楼下不远处炸响!紧随其后的,是某种金属被剧烈扭曲撕裂的刺耳噪音,以及玻璃哗啦啦碎裂倾泻而下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声响,像是一根针,狠狠刺入了这片被死寂包裹的空间!
游荡的躯壳猛地停下了脚步。
它僵直地站在原地,那颗一直低垂着的、茫然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抬了起来,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扇被遮蔽的窗户。
空洞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却似乎“望”向了那片厚重的布料。
窗外,那声巨大的撞击之后,短暂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但很快,一些新的声音开始隐约传来。
是脚步声!杂乱、急促、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人类压抑着的、带着剧烈喘息和恐惧的呼喊声!
“快!这边!躲进这栋楼!”
“妈的!那东西跟上来了!”
“别管那么多了!快!”
活人的声音!挣扎的、鲜活的、充满恐惧却也充满生命力的声音!
这些声音,对于这具只余本能的躯壳而言,像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却带着奇异吸引力的干扰信号。
它依旧僵硬地站着,但那一直空茫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它那苍白冰冷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外界的刺激微微触动了一下。
它向着窗户的方向,迟疑地、笨拙地迈出了一步。
然后又是一步。
它走到了窗前,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无意识地按在了那厚重的遮光布上。布料冰凉粗糙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奔跑声、呼喊声、还有……一种沉重的、拖沓的、令人不安的脚步声似乎加入了其中,引来了更惊恐的叫喊和更急促的奔跑!
它站在窗帘前,一动不动,只是那只按在布料上的手,开始无意识地、缓慢地抓挠起来。
嘶啦……嘶啦……
指甲划过厚布,发出细微而执拗的噪音。
它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开始用更大的幅度、更笨拙的动作,拍打着面前的遮光布!
砰…砰…砰…
沉闷的拍击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它的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一种断断续续的、嘶哑而毫无意义的嗬嗬声,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被迫转动,试图回应或者说模仿窗外那纷乱的声响。
砰!砰!嗬……嗬……
它完全沉浸在这种无意识的拍打和低吼中,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能穿透这厚厚的阻隔,看到外面的情景。
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某种深植于本能的东西,被外界的动静所吸引,驱动着它做出这些单调而重复的反应。
它拍打着,低吼着,不知疲倦。
窗外的混乱似乎正在移动,奔跑声和呼喊声逐渐远去,可能是躲进了旁边的单元门洞。但那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和威胁性的低吼似乎还在附近徘徊。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非常近,似乎……就来自它正在拍打的这扇窗户的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