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那轻微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直接敲打在它的头骨上,穿透了厚重的遮光布和它空洞的感知。
窗外拍打和低吼的动静骤然停止了。
它僵立在窗前,苍白的手还按在粗糙的布料上,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空洞的眼睛茫然地“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简单空白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干扰。
那敲击声又响了几下,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不紧不慢的节奏。
然后,也停止了。
窗外重新陷入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只有远处依旧隐约传来的、似乎永远不会真正停歇的嘶吼和风声。
它失去了目标。
那被短暂激起的、微不足道的本能反应,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涟漪散尽后,只剩下更深的空洞和茫然。
它缓缓放下了拍打窗帘的手,喉咙里的嗬嗬声也低弱下去,最终消失。它在窗前又呆立了片刻,然后仿佛彻底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转过身,再次开始了它那永无止境的、漫无目的的游荡。
时间,对于它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
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钟表刻度,没有饥饿感的规律提醒。有的只是永恒的昏暗,以及在这昏暗中被无限拉长的、停滞的“现在”。
它在这片堆满物资的坟墓里,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脚步拖沓,身影在昏暗中晃动,像一个上了发条却永远走不到终点的玩具。
偶尔,它会毫无征兆地停下来,对着空气某处静止不动,一站就是很久,仿佛一尊苍白的雕塑。然后又突然毫无理由地继续移动。
它的活动遵循着某种最底层的、残破的生物节律。当某种极其微弱的内部能量耗尽时,它会随意地倒在某个角落——可能是一堆柔软的卫生纸上,也可能是冰冷的地板——陷入一种僵硬的、毫无生气的“休眠”状态。
不知“睡”了多久,某种无法言说的机制又会将它重新激活,它便再次站起来,继续游荡。
在这过程中,它无数次地经过那些曾经被林萌萌视若生命的食物和水。它们静静地堆在那里,如同博物馆里的展品,与它隔绝在两个世界。它那空茫的视线扫过它们,却无法建立任何“可食用”的联系。
它的皮肤依旧苍白冰冷,它的关节在活动时依旧会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它就像一件精密却彻底损坏的仪器,徒劳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却早已忘记了原本的用途。
有一次,在游荡中,它的脚踢翻了一个敞开着口的塑料袋,里面滚出几个颜色鲜艳的果冻包装。它被这轻微的响动吸引,笨拙地蹲下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苍白的手指抓起一个滑腻的果冻。
它拿着那东西,凑到眼前,空洞的眼睛映不出那鲜艳的颜色。它歪着头,像是在“研究”,然后无意识地将其塞进嘴里。
牙齿咬破了柔软的塑料包装,冰凉、甜腻、人工香精味浓烈的胶状物挤了出来,糊了它一嘴。
但它没有任何咀嚼或吞咽的动作。那团东西就那么含在嘴里,很快,又顺着它的嘴角滑落,黏腻地沾湿了它的下巴和衣襟。它毫无反应,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继续它的游荡,任由那团污渍留在那里。
又有一次,它游荡到了卫生间门口。里面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更阴冷潮湿一些。它走了进去,无神的目光扫过洗手台、镜柜、以及……
浴缸。
它停在了浴缸边。干涸的浴缸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其微末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湿气。
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它非常缓慢地、动作极其僵硬地,开始尝试抬腿,想要跨进那只空荡荡的浴缸里。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吸引着它这具渴望“沉浸”的躯壳。
就在它笨拙地、几乎要失去平衡地将一条腿抬进浴缸时——
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沉重的撞击声,猛地从它身后、从大门的方向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