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声走出会议室,手里的议题清单已经翻得边角都卷了。他刚在股东会上定了“听众共创计划”的钱怎么分。财务总监追出来想再谈周显霆借钱的事,他没理,只把碎纸机吐出的纸屑踢到了墙角。
走廊尽头是海川的办公室。门没关紧,里面亮着白光。
他直接推门进去,没敲门。
海川背对着他,站在AR投影前。半透明的舞台在空中转,声波一圈圈散开,上面标了很多数据。机器声音低低地说:“第7版声波共振模拟完成,结构稳定性提升38%。”
桌上乱七八糟放着几页纸,有一张掉在地上。陆潮声弯腰捡起来,看到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三年筹备,只为让观众听见建筑的声音。”
他没说话,把纸放回桌上。
海川这才发现有人进来,关掉投影,转过身。眼睛有点红,但不肿。
“他们连看完都没看完。”他说,“不是说再想想,也不是说下次提交,是一票否决。理由是——‘无法量化商业回报’。”
陆潮声摘下领带夹,放在桌上,又重新扣上。金属碰了一下,声音很轻。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他开口,“我不怕失败,我怕还没开始就被判不行。”
“可这就是现实。”海川苦笑,“你说过,听潮阁要走在前面。现在呢?我们连提案都进不了门。”
“所以你就一遍遍放这个演示?”陆潮声走近一步,“想用投影说服空气?”
“至少它还愿意听我说完。”
“那我现在来听。”
海川愣了一下。
“你不是刚开完会?三千万缺口,抵押房子,还要推共创计划——你现在哪有精力管一个被否掉的项目?”
“正因为缺钱,才更要搞清楚——什么才是真正能赚钱的东西。”
“这不是为了赚钱!”海川突然大声,“我不是在做商演!我要做的是新的演出方式!观众走进场地,脚下的震动和歌声同步,墙会跟着副歌呼吸,灯光不是打出来的,是被声音推出来的!这不是娱乐,是全新的感受!”
陆潮声看着他,几秒后,抬手关了灯。屋里只剩AR设备的一点蓝光。
“你说得对。”他声音平静,“这确实不是娱乐。可在这里——”他指了指门外,“所有不能变成收入的理想,都叫成本。”
海川闭上眼。
“你要我妥协?”
“我要你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它能活下来。”陆潮声从西装内袋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一千万。我的钱。不走公司账,不算投资,也不签协议。”
海川皱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用向任何人汇报。不用写目标,不用交报告。”陆潮声顿了顿,“但三个月后,我要看到这个项目自己赚到第一笔钱。不是补贴,不是赞助,是真金白银的收入。能不能覆盖成本,我不问。我只问一句:它能不能在市场上换来钱?”
“你这是把理想当比赛?”
“我是把你当人。”
海川愣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宝马的时候,设计的概念车被砍了七次?你以为我没看过你偷偷存的那些手稿?你不是为老板干活的人,但你也别指望世界为你改路。”
陆潮声拿起领带夹,在指尖转了转。
“这一千万,不是救你。是买你三个月时间,去做那些没人让你做的事。但代价是——你得用最普通的方式,去证明你的伟大。”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机器风扇的声音。
海川看着那张支票,没伸手。
“如果失败了呢?”
“那就说明,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后呢?”
“然后你回来,我给你换个方向。”陆潮声把领带夹别好,“但这次,别再说‘改变行业’这种话。行业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变,只会被坚持下来的人改变。”
海川忽然笑了,摇头。
“你真是个魔鬼。明明帮我,还要给我加限制。”
“我不是帮你。”陆潮声转身往门口走,“我是支持那个三年改了七版模型的人。现在的你——还在情绪里,话都说不清。”
手碰到门把手时,海川开口了。
“营收算什么?门票?周边?还是授权?”
陆潮声没回头。
“随便。只要有人愿意付钱,卖票根我也认。”
“好。”海川深吸一口气,“我接。”
“但我有个条件。”
陆潮声侧头看他。
“你说。”
“这三个月,你不准插手任何技术决定。哪怕我错了,也让我自己撞墙。”
“可以。”
“还有——”
“最后一句。”
“如果成了。”海川盯着他的背影,“你要把它放进公司历史馆的第一格。”
陆潮声停了两秒。
“成交。”
门关上了。
海川站着没动,看了眼桌上的支票,没碰。他重新打开AR投影,调出最新模型,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把“声波共振舞台结构模拟v7”改成“试炼场01”。
他坐下,打开录音笔。
“第一天。项目代号:破壁。资金来源:陆潮声个人出资一千万。目标:三个月内实现自主营收。评判标准——他说了算。”
停了一秒。
“我一定会让他后悔定这个规矩。”
与此同时,陆潮声回到办公室,打开财务系统,在“特殊支出”栏新建一条。输入“跨界试验专项”,金额:10,000,000.00。
红色警告跳出来:【当前现金流仅可支撑45天,此操作将触发一级预警】
他点了确认。
手机震动。澈清发消息:【股东群里有人问,为什么海川项目被否后还能拿到资源?建议召开说明会。】
他回复:不必,结果说话。
手机扣在桌上。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旧书,《广播电影电视管理条例》。翻开扉页,母亲写的字还在:“破局者,先自断退路。”
他合上书,放在支票复印件旁边。
窗外,园区灯火通明。海川办公室的灯还亮着,AR的蓝光透过磨砂玻璃,在走廊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光。
陆潮声把止痛药瓶塞进抽屉最里面。昨天拳击馆伤到了老地方,但他没去医院。
他打开邮箱,草稿箱里有一封没发出去的信,标题是“关于听潮阁未来三年战略调整的初步构想”。他已经删了七次,开头一直不满意。
现在,他在空白文档里写下第一句:
“真正的创新,从不是被投票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