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刚走出桥鹊的直播间，手里拿着刚录好的音频文件。走廊的灯很亮，照在脸上有点烫。他没停下，直接往B区三层的配音中心走。
刚才那场直播他看完了。桥鹊摘掉美瞳，露出脸上的痘印时，他不自觉摸了下嘴唇——那是小时候口吃严重时咬破的地方。
耳机里还放着麦麦新歌的和声轨，他一边走一边调音量。推开录音棚的门，设备已经开着，音箱里传出一段埙的声音。他坐到控制台前，摘下耳机，手指刚碰到播放键，手机震动了一下。
微信群弹出一张截图。
标题是《听潮阁任命新制作人》，图是他和陆潮声一起签项目书的照片。下面有一行字：“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口吃，也配当制作人？别砸了我们配音系的招牌。”
后面还跟了一条语音。
“喂……同、同学……”那声音故意学他结巴，“你、你现在是不是还得靠读稿机才能说话啊？”
屏幕暗了，他又点亮。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回。
他打开云盘，输入密码。文件夹叫“旧档”。点开第一个音频：《北电初试朗诵实录》。这是十六年前录的，没有修过音。他点了播放。
“白……白日依山尽……黄……黄河入海流……”声音断断续续，喘气也不稳，有明显的卡顿和吞咽声。
他听着，没有皱眉，也没有避开视线。听完一遍后，他新建了一个工程，把这段音频拖到轨道左边。再从工作区调出昨晚给麦麦做的和声编排——古风转调，三重叠唱，情绪一层层推进，精确到每一帧。导入右边。
两个波形图并排出现。左边乱七八糟，像撕坏的纸；右边整齐细密，像织好的布。
他在直播预告栏打字：“你们说我不配，那就听个够。”
JS推门进来时，他正戴着耳机对音轨。
“又在改细节？”JS把带来的埙放在桌边，顺手打开保温杯，“我刚路过策划室，澈清说桥鹊那场直播数据爆了，全网都在转她那句‘我不是靠脸吃饭’。”
七月摘下耳机：“她敢说，是因为她不怕。”
“你也怕？”
“怕。”他点头，“但我更怕自己真的变成他们说的那种人——只会躲在技术后面，不敢站出来。”
JS靠着桌子坐下：“所以你要放那段考试录音？”
“不是想示弱。”七月截下对比图，“是想让他们听听，同一个嗓子，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JS看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你真要这么做？那些人就等着看你笑话。”
“那就让他们看清楚。”他点击上传，“嘴皮子利索的人，不一定懂声音。我虽然结巴过，但我的耳朵没聋。”
直播开始前三分钟，弹幕就开始刷了。
【？今天主题是“被误解的制作人”】
【听说有人笑他口吃？】
【等等，这不是当年北电考试翻车那个吗】
七月没说话，直接播放第一段音频。
弹幕一下子炸了。
【天啊这真是他？】
【这不是当年论坛传的那个‘口吃考生’吗？】
【我记得他后来没考上吧？】
音频结束，他切屏，打出一行字：“2008年，北京电影学院初试，我落榜。理由：语言表达能力不足。”
停了两秒，他播放第二段——麦麦新歌的副歌和声部分。
女声空灵地响起，男声低音慢慢推进，第三层用极轻的气声点缀，像是风吹过屋檐。
弹幕安静了一瞬。
【这是他做的？】
【这和声太细了吧】
【注意第三轨，那是用呼吸控制情绪的】
七月开口：“有人说我说话都不利索，做不了音乐。可音乐不是说话。是听，是感受，是把心里的东西，变成别人耳朵里的光。”
他把波形图放出来。
“这是十六年前的我。这是现在的我。你们可以笑我过去结巴，但不能否认我现在说的每一个音，都有它的位置。”
弹幕开始疯狂滚动。
【我突然想哭】
【他居然把黑历史拿出来反击】
【这才是真正的实力】
有人问：【那你现在还会口吃吗？】
他笑了笑：“紧张的时候还是会。比如第一次给麦麦交demo，解说词念了十八遍。但我知道，只要声音还在，我就没输。”
直播进行到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私信，大学同学发来的。
“七月，刚看了你的直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群里那些话，我会去删。”
他看完，锁了手机，没回。
JS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等直播结束才问：“接下来呢？”
“接下来？”七月把工程文件另存，命名：《声者，心之镜也——致所有轻视过我的人》。
他站起来活动肩膀：“我想试试新的采样方向。轩一的新歌需要一点野性，我在想，能不能把野洵录过的侗族呼麦加进去。”
“呼麦？”JS挑眉，“那很难，普通歌手压不住。”
“所以他需要支撑。”七月走向隔壁排练室，“我要做个低频底噪，托住他的声音。就像……当年你给我改第一版配音那样。”
JS一愣，笑了：“你还记得？”
“记得。你说过，‘声音不怕慢，就怕不敢往前走一步’。”
他抬手敲门。
“咚、咚、咚。”
里面传来调试乐器的声音。
门开一条缝，JS探出头。
七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U盘：“下次给轩一的新歌，我想试试加入侗族呼麦采样。”
JS抬头一笑：“你现在有这个底气了。”
他侧身让开，七月走进去，顺手关了灯。
排练室只剩设备上的蓝灯闪着，像夜里不睡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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