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边树林里的枪声只响了一下就归于沉寂，但这足以让废墟中的每一个人神经紧绷到极致。

“狙击手？侦察兵？”罗茜压低声音，身体像猎豹一样弓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侧的林地边缘。

“不像大规模进攻。”卢西安的声音从墙缝后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只有一枪，目标…可能是那只鸽子，也可能是想警告我们。”

艾斯特伦眼睛微眯，快速分析：“如果是德军巡逻队，发现我们不会只开一枪。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灭口？”她想到刚刚送出的情报，心里一沉。鸽子的路线是保密的，除非…

瓦伦缇诺声音发颤：“我早就说过…他们肯定发现我们了！我们被包围了！”

“安静，瓦伦缇诺。”艾米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但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手枪，眼神警惕，“我们需要立刻判断威胁等级，决定转移还是迎击。”

就在气氛凝固，一触即发之际，一个略显清冷，带着点东欧口音的女声突兀地响起，说的却是流利的意大利语：

“目标不是鸽子，也不是你们。是灭口。”

所有人猛地转头。只见在废墟最阴暗的角落，一堆坍塌的梁柱后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穿着不合身的，沾满尘土的平民衣裙，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过分平静的脸。

“迪斯蒂？”艾米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从西边。”迪斯蒂简单地说，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用糖纸包着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剥开，塞进嘴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在自家客厅。那似乎是一块水果硬糖。“我处理掉了那个开枪的人。一个黑衫党的线人，单独行动，应该是认出了我，想除掉我向他的新主子请功。”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内容却让众人心头一凛。黑衫党，fxs民兵，他们的线人无孔不入。

“你确定只有他一个？”罗茜追问。

“确定。我检查过了。”迪斯蒂点点头，眸子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艾斯特伦身上，“情报送出去了？”

艾斯特伦盯着她，试图从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迪斯蒂加入游击队时间不算长，是瓦伦缇诺引荐的，据说背景复杂，能力出众，尤其擅长医疗和潜入，但总是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送出去了。”艾斯特伦最终回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轻快，“看来我们的【尘蝶】这次飞行，惹上了一点小麻烦。”

迪斯蒂没有回应这句调侃，只是又摸出一块糖，目光转向卢西安：“克莱蒙先生，你西侧的陷阱布置得很巧妙，帮我延缓了他零点五秒。”

卢西安抬了抬眼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从废墟另一个入口滑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深色的工装，外面随意套了件磨损严重的皮夹克。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带着明显的斯拉夫特征。

“外面冷得像西伯利亚熊的屁股，”迪米特里开口就是一句抱怨，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他搓了搓手，对着手心哈了口气，“里面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个有壁炉的地方开会？”

“迪米特里，情况？”艾斯特伦直接问。

“西边干净了，【尘蝶】手脚利落。”迪米特里报告，他走到卢西安旁边，很自然地靠墙坐下，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和一些零碎零件，“不过枪声可能会引来注意。我建议一小时内转移。”他开始低头摆弄那些零件，似乎是在组装什么小玩意儿。

“同意。”艾斯特伦点头，然后看向迪斯蒂，“那个线人，为什么认出你？你暴露了？”

迪斯蒂平静地摇头，又吃了一块糖——天知道她口袋里到底有多少糖。“不确定。可能是我上次在米兰传递情报时被他瞥见了。他是本地人，战前在警察局做过事，眼力很好。”

艾米走到迪斯蒂身边，轻声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迪斯蒂微微侧身，避开了艾米准备检查的手。“我很好。”她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有点…低血压。”她说着，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立刻用手扶住了旁边的石柱。

艾米皱起眉头：“你需要休息，补充糖分和盐分。”

“我在吃。”迪斯蒂晃了晃手中的糖纸。

“这不够…”

“好了，医护官的诊断稍后进行。”艾斯特伦打断她们，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计划不变，立刻准备转移。罗茜，你去叫欧若拉，按原计划准备“欢迎仪式”，但要更快，更隐蔽。卢西安，迪米特里，检查所有装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瓦伦缇诺，整理所有文件，确保必要时能瞬间销毁。艾米，照顾好伤员和…我们低血压的间谍小姐。”

“迪米特里，”她最后看向那个正在组装零件的苏联青年，“你那些“小发明”，有没有适合给我们fxs朋友留下深刻印象的？”

迪米特里抬起头，笑了笑：“参谋长同志，您就瞧好吧！我刚好弄了点“会跳舞的意大利面”，保证让他们印象深刻！”他晃了晃手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怀表改造成的装置。

卢西安在旁边冷淡地评价：“希望你的【意大利面】不会像你的俄语笑话一样冷。”

迪米特里毫不在意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嘿，编辑先生，幽默感！你需要一点幽默感！”

看着瞬间变得“活泼”起来的迪米特里，再对比他刚才进来时那副冷漠神秘的样子，罗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用中文对艾斯特伦说：“这家伙，变脸比米兰的天气还快。”

艾斯特伦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用中文回敬：“总比你弟弟那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脾气好点。”

提到卢卡斯，罗茜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但很快被覆盖。她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利落地去执行任务。

废墟内再次忙碌起来，紧张但有序。雨还在下，远处的教堂尖顶依旧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鸽子已经飞远，带着未知的命运。

艾斯特伦走到洞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低声自语，仿佛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听众宣告

“Vola, vola, c'è sempre una strada da percorr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