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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岛钟表匠

诡疑路

轮渡的汽笛声在浓雾里撞出闷响时,我攥着怀表的手指又收紧了些。表盘里的齿轮卡着不动,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三点零七分——这是我收到匿名包裹的时间,也是雇主“钟先生”指定登岛的时刻。

雾岛这地方,在地图上像块被墨水晕开的污渍,只有老船夫才愿意靠近。开船的老周叼着烟,烟蒂在雾里亮得像颗孤星:“姑娘,你是来修钟的?”他扫了眼我帆布包里露出的工具钳,“岛上就一个钟表匠,姓陈,三年前就不接活了。”

“我找他有事。”我避开话题,目光越过船舷。雾越来越浓,咸腥的海风裹着金属锈蚀的味道,远处隐约传来钟摆晃动的“嘀嗒”声,节奏慢得诡异,像是每走一下都要耗尽力气。

轮渡靠岸时,码头的铁皮牌上“雾岛”两个字已经锈得只剩轮廓。老周把我的行李箱搬下来,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节泛白:“要是看见穿灰布衫的人给你递钟,千万别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雾里的钟摆声正好响了一下,“三年前,有个女学生来岛上找陈钟表匠,最后只留下一块停在三点零七分的怀表。”

我猛地摸向口袋里的怀表——正是老周说的款式。没等我追问,老周已经跳回轮渡,马达声在雾里迅速消散,只留下我和行李箱在空荡荡的码头上,陪着那慢得奇怪的钟摆声。

沿着码头的石板路往上走,雾里渐渐显露出房屋的轮廓。全是青石板盖的老房子,门窗紧闭,门楣上都挂着褪色的木钟,钟面要么没有指针,要么停在三点零七分。最尽头的一栋房子挂着“陈氏钟表铺”的木牌,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钟摆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推开门,风铃没响——吊在门框上的风铃是用钟表零件做的,却全都锈死了。柜台后坐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镊子,正在摆弄一个断了指针的座钟。

“陈先生?”我放轻脚步,怀里的怀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像是齿轮动了一下。

老人没回头,镊子停在半空中:“你手里的怀表,是从哪来的?”他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铁片,和外面的钟摆声正好合上节奏。

“一个匿名包裹,寄件人写的‘钟先生’。”我把怀表放在柜台上,表盘的玻璃罩上有一道裂痕,“他说,只有您能修好它。”

老人终于转过身,脸上布满皱纹,左眼是浑浊的白色,像是蒙着一层雾。他拿起怀表,指尖在裂痕上摩挲着,突然抬头盯着我:“三年前,也有人拿着一模一样的怀表来找我。”他指了指柜台后的墙,墙上挂着十几块怀表,款式各不相同,却都停在三点零七分,“她们都是来‘修表’的,最后连人带表,都留在了岛上。”

我后背一凉,手不自觉地摸向帆布包里的录音笔——这是雇主要求的,要录下和陈钟表匠的所有对话。可此刻录音笔的指示灯不亮了,按了好几次都没反应,像是被雾里的潮气浸坏了。

“你叫林夏,对吧?”陈钟表匠突然说,手里的怀表壳“啪”地合上,“钟先生给你的报酬,是你妹妹的下落,对吗?”

我猛地攥紧拳头——妹妹林秋三年前失踪,警方查了半年,只找到一块停在三点零七分的怀表,和我手里的这块一模一样。三天前,我收到匿名包裹,里面是怀表和一张纸条:“想找林秋,去雾岛找陈钟表匠,带他修好的怀表来见我。”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的声音发颤,雾里的钟摆声突然快了些,像是有人在暗处调快了钟。

陈钟表匠没回答,起身走向里屋,脚步很慢,每走一步,墙上的怀表就有一块发出“咔嗒”声。他端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堆破碎的钟表零件,最上面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块怀表,正是我妹妹林秋。

“她来的那天,雾比今天还大。”陈钟表匠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有人给她寄了怀表,让她来找我修。可这块表根本没坏,只是被人调慢了齿轮,让它停在三点零七分。”他拿起一根镊子,夹起一个细小的齿轮,“你看,这些怀表的齿轮里,都卡着一根头发丝,是同一个人的。”

我凑过去,果然看见齿轮间缠着一根浅棕色的头发——和我妹妹的发色一模一样。

“那天我让她别走,她不听。”陈钟表匠的浑浊左眼突然泛起水光,“她说钟先生在码头等她,只要带修好的怀表过去,就能知道她妈妈的下落。可她走后没多久,我就听见码头传来钟摆声,比平时快了三倍,像是……在倒计时。”

他的话没说完,里屋突然传来“嘀嗒”声,比外面的钟摆声更急,像是有个钟在疯狂转动。陈钟表匠脸色一变,抓起柜台上的怀表就往里面跑:“不好,它又开始动了!”

我跟着跑进去,里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钟,墙上、桌上、地上,甚至房梁上都挂着钟,所有钟的指针都在疯狂转动,有的顺时针,有的逆时针,钟摆声混在一起,像无数只手在抓挠耳朵。最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落地钟,钟面上没有数字,只有一圈深浅不一的刻痕,刻痕里嵌着一根浅棕色的头发。

“这是‘引钟’。”陈钟表匠把我手里的怀表放在落地钟旁边,两块表的指针突然同步了,都指向三点零七分,“只要有带相同头发丝的怀表靠近,它就会失控。三年前林秋来的时候,它也是这样。”

我盯着落地钟的刻痕,突然发现那些刻痕拼起来是一串数字:2020.10.17——正是我妹妹失踪的日期。

“钟先生到底是谁?”我抓住陈钟表匠的胳膊,落地钟的钟摆突然停了,所有钟的指针都定格在三点零七分,屋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陈钟表匠的嘴唇哆嗦着,指了指落地钟的底座:“你看那里。”

我蹲下来,发现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被灰尘盖住了,擦干净后是:“陈砚,别再找了。”

“陈砚是我儿子。”陈钟表匠的声音突然哽咽,“三年前,他痴迷于做‘能预测时间的钟’,把自己关在屋里三个月。后来我发现他在收集女人的头发,说要‘校准时间’,我把他赶了出去,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我最珍贵的落地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日期是2020年10月18日,头条是“雾岛码头发现无名女尸,手中握有停摆怀表”。照片上的女尸脸部模糊,手里的怀表却清晰可见——和我妹妹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不是林秋。”我抢过报纸,心脏狂跳,“我妹妹的怀表上有一道裂痕,这里的没有!”

陈钟表匠苦笑一声,指了指报纸角落的小字:“那天一共发现了三块怀表,都停在三点零七分。警方只公布了一块,另外两块……被人拿走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怀表塞进我掌心,“你现在就走,坐船离开雾岛,永远别回来。钟先生不是我儿子,他是‘时间的影子’,谁想通过他找东西,谁就会被他困在三点零七分。”

他的话刚说完,屋外突然传来风铃的声音——是那个锈死的钟表风铃!我和陈钟表匠同时冲出去,看见柜台前站着一个穿灰布衫的人,背对着我们,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怀表,表壳上刻着“林夏”两个字。

“你终于来了。”那人转过身,脸上戴着一个钟形的面具,面具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圈指针,正好停在三点零七分,“我还以为陈老先生会拦着你。”

“你是钟先生?”我握紧手里的怀表,身后的陈钟表匠突然挡在我前面,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剪刀,“你把我儿子藏在哪了?”

钟先生笑了,声音像钟摆摩擦金属:“陈砚?他早就变成钟了。”他指了指墙上的怀表,“你看,那几块怀表的齿轮,都是用他的骨头做的。他想做能预测时间的钟,最后把自己也做成了钟,多有趣。”

陈钟表匠的身体晃了晃,剪刀“当”地掉在地上。钟先生一步步走近,手里的怀表发出“嘀嗒”声,和我怀里的怀表频率越来越近:“林夏,你想找你妹妹,对吗?她没失踪,她只是变成了‘引钟’的一部分。你听——”

他突然按下怀表的按钮,屋里所有的钟都开始响,钟摆声、齿轮声、报时声混在一起,我突然听见了妹妹的声音,很轻,藏在钟声里:“姐姐,别相信他,三点零七分是假的……”

“闭嘴!”钟先生猛地跺脚,钟声突然停了,妹妹的声音也消失了。他的面具上,指针开始疯狂转动,“你以为我只是要怀表?我要的是‘时间的锚点’——每个来找我的人,都有一个执念,你的执念是你妹妹,陈砚的执念是钟,那些女人的执念是失踪的亲人。只要把你们的执念封在钟里,我就能永远控制时间。”

他突然扑过来,手里的怀表直对着我的胸口。我下意识地躲开,怀里的怀表“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罩碎了,齿轮滚了出来。就在这时,落地钟的钟摆突然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钟面上的刻痕发出红光,妹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很清晰:“姐姐,拿剪刀剪那根头发!”

我看见落地钟的刻痕里,那根浅棕色的头发正在发光。陈钟表匠也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剪刀,冲过去就要剪。可钟先生更快,一把抓住陈钟表匠的手腕,面具上的指针停在了三点零七分:“晚了,时间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所有的钟都开始冒烟,齿轮疯狂转动,像是要炸开。我突然想起老周的话:“穿灰布衫的人给你递钟,千万别接。”眼前的钟先生,穿的正是灰布衫,和陈钟表匠的衣服一模一样。

“你根本不是钟先生!”我大喊,“你是陈砚!你把自己的脸毁了,假装是钟先生,就是为了让你爸爸帮你完成钟!”

钟先生的身体僵了一下,面具下传来喘气声。陈钟表匠趁机挣脱,一把抓住落地钟里的头发,用剪刀狠狠剪断。

“不——!”钟先生尖叫起来,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正是陈砚年轻时的样子。落地钟发出一声巨响,钟摆碎了,所有的钟都停了下来,指针全都指向三点零七分,然后“咔嗒”一声,彻底不动了。

钟先生倒在地上,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融进雾里。他看着陈钟表匠,声音里带着哭腔:“爸,我只是想做一块能让妈妈回来的钟……妈妈走的时候,钟就停在三点零七分,我以为只要修好时间,妈妈就能回来……”

陈钟表匠蹲下来,抱住逐渐透明的儿子,老泪纵横:“傻孩子,时间修不好,人也回不来。可执念能困住你,也能放了你。”

钟先生的身体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雾里。屋里的钟都恢复了正常,墙上的怀表开始转动,指针慢慢离开三点零七分,指向了现在的时间——下午四点十五分。

落地钟的底座上,掉下来一张照片,是陈砚和他妈妈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2017.10.17,妈妈走了,钟停了。”

我捡起地上的怀表,齿轮还在,只是少了一根卡着的头发。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嘀嗒”响了一声,指针开始转动,停在了下午四点十六分。表盘里,突然映出一个女孩的影子,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块怀表,正是我妹妹林秋。

“姐姐。”林秋的声音从怀表里传来,“我没事,我只是被困在时间的缝隙里。现在钟修好了,我就能出去了。”

怀表的表盘开始发光,林秋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从表盘里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手里的怀表和我的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裂痕。

“你怎么会在里面?”我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三年前我来岛上,陈砚把我骗进钟里,说能帮我找妈妈。”林秋擦了擦我的眼泪,“可他后来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时间,就把我留在缝隙里,怕我出去揭穿他。幸好你来了,剪断了头发,破了他的执念。”

陈钟表匠看着我们,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都结束了。那些被困在钟里的人,应该也能回去了。”他指了指墙上的怀表,那些怀表的指针都在转动,表盘里偶尔会闪过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

我们走出钟表铺时,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石板路上,暖得让人想落泪。码头的轮渡正在等我们,老周站在船头,看见我们,笑着挥了挥手:“我就说,好人有好报。”

林秋拉着我的手,手里的怀表和我的怀表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嘀嗒”声,节奏一致,再也没有停过。

船开离雾岛时,我回头看,岛上的钟表铺渐渐变小,门楣上的木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指针稳稳地走着,再也没有停在三点零七分。

林秋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姐姐,其实陈砚也很可怜。他只是太想妈妈了,才会走歪路。”

我摸了摸怀里的怀表,表盘里的齿轮清晰可见。是啊,执念是把双刃剑,能让人疯狂,也能让人清醒。就像那些停摆的钟,只要找到卡住齿轮的“执念”,轻轻一拔,就能重新走起来。

船靠岸时,夕阳正好,把海面染成金色。林秋突然指着远处,笑着说:“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妈妈?”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码头,手里拿着一块怀表,正是妈妈失踪时带走的那块。

怀表的“嘀嗒”声在耳边响起,和妈妈手里的怀表频率一致。我知道,这次,时间不会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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