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往日里清雅绝尘的姑苏圣地,此刻却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连绵的山峦间,温氏弟子的如墨点般密布,将整座山门层层围困,密不透风。唯一一条可供出入的主山道早已被彻底堵死,温氏修士手持火把,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那层若隐若现的屏障——那是魏婷婷研制出来的护山大阵,淡蓝色的气墙如同流动的琉璃,与后方蓝氏布下的阵法结界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温氏之人进不去,被困在阵中的蓝氏子弟亦出不来,这便是温若寒的如意算盘。不费一兵一卒,将姑苏蓝氏活活困死在云深不知处。但蓝氏自己却是知道的,即便护山大阵一时半会儿攻不破,可这阵法有半年之期,一旦时限已到,阵法自破。到那时,仅剩的蓝氏结界根本抵挡不了温氏的雷霆攻势。更何况,阵中粮草有限,哪怕阵法撑得住,蓝氏族人也未必能挨到粮草耗尽的那一天。这般困局,纵是温氏不知阵法时限,长此以往,对蓝氏而言亦是凶多吉少。
山脚下的密林中,两道身影正隐在古树之后,远远观望着云深不知处的困局。一身云梦校服的魏婷婷,身后跟着莲花坞的一支精锐队伍,队员们皆是神色凝重,紧握着手中的佩剑。她身旁的蓝忘机,白衣胜雪,抹额随风微动,一双含光眼眸中满是焦灼,却又强压着情绪,目光紧紧锁在云深不知处的方向,那是他的家,是他必须守护的地方。
自莲花坞动身赶来云深不知处的途中,魏婷婷与蓝忘机便已反复商议,最终敲定了里应外合的破局之计。蓝忘机自小在云深不知处长大,只有他们族中重要之人才知后山有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鲜少有人知晓,正是潜入山门的绝佳路径。再者,子时乃是人一日中最为困倦、戒备最易松懈之时,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两人一拍即合:由蓝忘机从后山隐秘小路潜上山,先行与兄长蓝曦臣汇合,告知计划;魏婷婷则带领莲花坞众人在山下养精蓄锐,待子时一到,便与山上之人里应外合,共同击破温氏的包围圈。
分别之际,魏婷婷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的银铃,银铃通体莹白,铃身上刻着云梦江氏的莲花纹,轻轻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将银铃递到蓝忘机面前,轻声道:“往日里从未见蓝二公子佩戴我云梦江氏的银铃,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此番上山凶险,你且佩戴着。若是途中遇到不敌之人,这银铃尚能助你抵挡一阵。”
蓝忘机伸手接过银铃,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铃身,心中微动。他小心地将银铃握在掌心,抬眸看向魏婷婷,语气郑重:“多谢魏姑娘。”
两人心中都清楚,此刻并非解释银铃之事的时机。蓝忘机为何不戴江氏银铃,个中缘由,唯有他自己知晓,也唯有等破局之后,方能细说。
夜色渐深,子时悄然降临。忽然,一枚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绽放,云梦特有的莲花纹样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那是约定的信号。刹那间,山上山下同时行动起来。
守山多日的温氏弟子,早已没了最初的警惕。他们围着云深不知处许久,迟迟不见破阵之法,心中本就生出了懈怠之意,再加上深夜困倦,不少人甚至靠在树干上打盹,手中的兵器都松了几分。他们万万没想到,被围困的蓝氏竟敢主动反攻,更没想到山下还会有援军突袭。
蓝忘机与蓝曦臣早已按计划在阵中集结了蓝氏精锐,待烟花升起,便率领弟子们从护山大阵内向外猛攻。蓝氏剑法清雅凌厉,剑光如练,瞬间便撕开了温氏靠近阵法的防线。与此同时,魏婷婷带领莲花坞众人从山下突袭,云梦弟子的剑法灵动迅疾,与蓝氏弟子一内一外,形成夹击之势。
温氏弟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阵脚大乱。有的弟子还睡眼惺忪,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剑光刺穿胸膛;有的想要反抗,却被蓝、江两家弟子前后夹击,根本无力招架。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在山间回荡,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顷刻间便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温家长子温旭并不在此地。此前温晁死于玄武洞,温若寒震怒之下,已将温旭召回了不夜天城,负责坐镇中枢,这才让他逃过了此劫。
即便如此,这场反攻依旧大获全胜。困守云深不知处的温氏弟子被尽数歼灭,蓝氏的困局终于得以解除。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场胜利不过是序幕——这一战,等同于向温氏正式宣战,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大战,已在所难免,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战罢,硝烟渐散。魏婷婷率领莲花坞众人,随蓝曦臣、蓝忘机一同踏入了云深不知处。虽经大战,云深不知处内却依旧整洁雅致,只是往日里的宁静被打破,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此刻虽是深夜,山门之内却灯火通明,蓝氏弟子们忙着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往来奔波,神色中既有破局后的轻松,亦有对未来大战的凝重。
雅室之内,气氛肃穆。青蘅君与蓝启仁居于主座,青蘅君一身素衣,气质温润却难掩威严;蓝启仁则依旧是那副严肃模样,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下方的魏婷婷身上,带着几分感激与审视。蓝曦臣与蓝忘机分立两侧,蓝曦臣面带温和,看向魏婷婷的目光中满是谢意;蓝忘机则静静站立,手中依旧握着那枚银铃,眼神复杂地望着魏婷婷。
魏婷婷居于客座,一身云梦校服虽沾了些尘土,却难掩其洒脱之态。她微微欠身,目光扫过主座上的青蘅君与蓝启仁,缓缓开口:“蓝家主,蓝老先生,此次学生前来云深不知处,一来是为解云深不知处之围,二来,是想向姑苏蓝氏讨要一样东西。”
青蘅君与蓝启仁对视一眼,心中并无意外。魏婷婷刚解了云深不知处的燃眉之急,于蓝氏有大恩,此刻她提出讨要东西,只要蓝氏有的,自然是能给便给。青蘅君温和开口:“魏二公子想要何物,但说无妨。”
魏婷婷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学生想要的,是阴铁。”
话音落下,雅室内瞬间陷入寂静。青蘅君、蓝启仁、蓝曦臣乃至蓝忘机,皆是神色一怔,显然都没料到她要的竟是此物。青蘅君与蓝启仁自然知晓阴铁的存在,那是蓝氏世代守护的秘宝,亦是隐患;蓝曦臣身为蓝氏宗主继承人,对此亦早有耳闻;而蓝忘机,则是在玄武洞中耳闻过阴铁之事,知晓此物阴邪至极。
青蘅君神色凝重起来,缓缓道:“魏二公子,并非我姑苏蓝氏不愿应允,只是这阴铁此物,阴邪至极,威力无穷。况且我蓝氏所藏的阴铁,封印早已开启,若是持有之人意志不坚,极易被其反噬,恐会酿成大祸啊。”
魏婷婷点头,神色严肃:“蓝家主,蓝老先生,还请听学生慢慢道来。”
青蘅君与蓝启仁再次对视,见魏婷婷神色笃定,便缓缓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魏婷婷见状,继续说道:“今夜一战,我们已然向不夜天宣战。温氏此次战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温氏此次围困云深不知处,本就是冲着阴铁而来。他们此番未能得手,又岂会就此放弃?温若寒手中,如今至少已持有一枚阴铁,否则,修真界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世家子弟被制成傀儡,受其操控,残害无辜。”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与其让蓝氏的阴铁落入温若寒手中,助他为非作歹、残害更多无辜之人,不如将其交到学生手中,由学生将其毁掉,一了百了。如今的局势,唯有众世家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温氏,方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今日云深不知处的惨剧,迟早会在其他世家身上重演。”
青蘅君依旧忧心忡忡,眉头紧锁:“魏二公子当真有把握毁掉阴铁?这阴铁存在数百年来,并非无人想过将其毁掉,可从未有人成功过。至于联合众世家,虽是良计,却非易事——并非每一个世家都有勇气挑衅温氏,此事,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魏婷婷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瞒青蘅君与蓝先生,学生上次在云深不知处听学之时,曾提出过第四条道路,那并非纸上谈兵,而是学生亲身实践所得。先人想要毁掉阴铁,皆是用灵气催动,试图以正道之力压制阴邪,可从未有人用过怨气。”
“怨气!”青蘅君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一旁的蓝启仁亦是脸色一变,连连摇头:“怨气乃阴邪之物,沾染者极易堕入歧途,岂能用以毁阴铁?这简直是胡闹!”
魏婷婷却神色平静,继续说道:“蓝先生莫急。岐黄医术中素有‘以毒攻毒’之说,只要用量得当,剧毒亦可治病。学生便是效仿此法,以怨气攻阴铁,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其实,学生手中早有一块阴铁,那是在栎阳常氏所得。早在前来云深不知处听学之前,学生便已将其毁掉,毁于乱葬岗。”
“……”雅室内再次陷入死寂。青蘅君、蓝启仁、蓝曦臣、蓝忘机四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魏婷婷,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阴铁数百年来无人能毁,眼前这少年,竟说自己早已毁掉了一块?
他们细细打量魏婷婷,见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若是前来听学之前便毁了阴铁,那至少是十四岁之时,甚至更早便已得到了阴铁,还成功将其毁掉!这般心智与能力,哪里像个少年,简直如同怪物一般!
可他们不知的是,魏婷婷得到栎阳常氏的阴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早——那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彼时,她知晓薛洋被栎阳常氏欺凌,特意前去为薛洋报仇。那一次,她虽年纪尚小,却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与胆识,将栎阳常氏族人打得落花流水,也正是在那时,意外得到了常氏所藏的阴铁。只因她年纪太小,常氏丢了阴铁又被打得惨败,自觉颜面无光,便一直不敢声张。
魏婷婷感受着四人震惊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她这具身体的确只有十几岁,可她的灵魂来自现代,在现代早已十九岁,来到这个世界又已十几年,算下来,她的灵魂已是三十多岁的“阿姨”级别了。这般想着,她不禁扶额,暗叹自己竟在此刻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从未忘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改变魏无羡的结局。前世看过《魔道祖师》的她,深知魏无羡一生的悲剧,而阴铁,正是引发诸多祸事的根源之一。若不是她此前年纪太小,力量微薄,做不了太多事,也不会等到十岁那年才开始寻找阴铁。要知道,云梦江氏有规定,弟子需年满十二岁方可单独夜猎,她当年为了能尽早出去寻找阴铁,还特意求了江枫眠许久,江枫眠拗不过她,才破例允许她提前单独外出。
这些年来,她一直思索着一个问题:为何原著中,先人宁愿将阴铁镇压起来,也不将其毁掉?想来,并非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们用惯了灵气,根本无法毁掉阴铁。可原著中的魏无羡,在乱葬岗修了鬼道之后,却能毁掉阴虎符,这又是为何?思来想去,关键便在“怨气”二字。魏无羡修鬼道,操控的皆是怨气,既然阴铁与阴虎符同源,皆属阴邪,那或许怨气便能克制阴铁。
于是,她便大胆尝试,带着从栎阳常氏所得的阴铁前往乱葬岗。乱葬岗阴气森森,怨气冲天,正是用怨气毁阴铁的绝佳之地。果不其然,在乱葬岗的浓郁怨气加持下,她真的成功毁掉了那块阴铁。也正因如此,她才有底气前来向蓝氏讨要阴铁,想要将这隐患彻底根除。
雅室内,魏婷婷看着依旧震惊的四人,缓缓补充道:“学生知晓,用怨气毁阴铁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这是学生亲身验证过的法子。乱葬岗怨气最盛,恰好能克制阴铁的阴邪之力,以怨攻怨,方能将其彻底毁掉。如今温若寒虎视眈眈,阴铁留在蓝氏,始终是个隐患。唯有将其毁掉,方能安心;唯有众世家联合,方能对抗温氏,还修真界一个太平。”
青蘅君与蓝启仁沉默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胆识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魏婷婷的话句句在理,阴铁留在蓝氏,迟早会被温若寒觊觎,与其让其落入恶人之手,不如交给魏婷婷一试。只是,用怨气毁阴铁,终究是太过冒险,他们心中依旧存有顾虑。
蓝曦臣见父亲与叔父神色犹豫,便轻声开口:“父亲,叔父,魏二公子既有实践之法,又有破局之功,想来并非妄言。阴铁留在我蓝氏,终究是隐患,不如便信魏二公子一次,让她一试。”
蓝忘机亦随之点头,虽然他对怨气依旧心存芥蒂,却相信魏婷婷的为人,更知晓阴铁落入温若寒手中的后果。
青蘅君与蓝启仁对视良久,最终,青蘅君缓缓点头:“好,魏二公子,我便信你一次。我蓝氏所藏的阴铁,便交由你处置。只是你需谨记,阴铁阴邪,毁掉它之时,务必小心,莫要被其反噬。”
魏婷婷心中一松,起身郑重行礼:“多谢蓝家主,多谢蓝老先生!学生定不辱使命,将阴铁彻底毁掉,绝不让它落入温若寒手中!”
雅室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几分,可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对抗温氏的第一步。阴铁能否顺利毁掉,众世家能否成功联合,未来的大战能否取胜,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此刻,他们心中多了一份希望,一份因魏婷婷而来的希望。窗外,夜色依旧深沉,可东方已隐隐泛起一丝微光,如同这修真界的未来,虽前路漫漫,却终有黎明到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