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习题册里的画

期末考试的倒计时牌立在讲台旁，红色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像在敲着无声的鼓点。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只有粉笔灰依旧簌簌落下，在习题册上积成薄薄一层白。

苏念薇把物理错题本往顾亦辰那边推了推，指尖刚碰到他的练习册，就触电似的收了回来。最近他们总在自习课上凑在一起讨论题目，他的草稿纸会越过课桌中间的界线，她的笔偶尔会不小心落在他的笔记本上，这些细微的触碰，像投入温水的糖，慢慢化开甜意。

那天讨论完一道力学题，顾亦辰把错题本还给她，指尖夹着张小小的纸片。“刚才掉出来的。”他说，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前排的同学听见。

苏念薇接过来看，是张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边角料，上面画着个简笔画的小人，正踮着脚往篮球架上够，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差一点”。线条很潦草，却看得出来画的人很用心，连小人扎着的马尾辫都画得一丝不苟。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像藏着星光。“上次看你周记本上的篮球，画得比我好。”他说。

原来他真的看见了。苏念薇的脸颊瞬间烧起来，把纸片往习题册里塞时，指尖都在发抖。那是她某天走神时画的，没想到被他捡去了，还画了张回信似的小画。

从那天起，习题册成了他们的秘密信箱。

苏念薇会在他的数学练习册里夹张画着解题步骤的便签，旁边画个举着奖杯的小人；他会在她的物理错题本里藏片晒干的银杏叶，叶脉上用铅笔写着“这道题用动量定理更简单”。

最让她心动的，是某次月考后，她在自己的英语笔记本里发现了张画。画的是教学楼后的香樟树，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在递水，一个在接，旁边用很小的字写着“那天的冰红茶很好喝”。

苏念薇把那张画夹在笔记本最厚的地方，每次翻书时看到，都会忍不住弯起嘴角。原来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瞬间，他也悄悄收在了心里。

平安夜那天，班里的同学互相送苹果。苏念薇啃着李响塞给她的青苹果，看着顾亦辰被女生围着送包装精美的礼盒，心里像被塞进团棉花，闷闷的。

晚自习时，他从书包里摸出个红苹果，悄悄放在她的桌角。苹果上用马克笔写着“加油”，旁边画了个笑脸，和他之前画的小人像一个系列。

“别人送的，太多了，分你一个。”他说得轻描淡写，耳朵却悄悄红了。

苏念薇拿起苹果，指尖触到冰凉的果皮，心里却暖得发烫。她从笔袋里摸出张画，是中午偷偷画的——篮球架下站着个少年，阳光在他身上镀着金边，旁边写着“三分球百发百中”。

她把画夹进他的物理习题册里，夹在他上次藏银杏叶的那一页。

第二天自习课，她看见他翻到那一页，手指在画上停留了很久，然后抬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簌簌落在玻璃上，像撒了把碎盐。苏念薇看着习题册里那张藏着的画，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原来暗恋不一定需要说出口。那些藏在习题册里的画，夹在纸页间的树叶，还有递苹果时红透的耳根，都在替他们说话。像两只互相试探的小兽，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靠近彼此的温度。

放学时，顾亦辰路过她座位，往她的习题册里塞了样东西，然后快步走出了教室。苏念薇翻开来看，是张画着两只牵手的小人的纸片，背景是元旦汇演的舞台，旁边写着“排练加油”。

她把纸片小心地夹进笔记本，和之前的画放在一起。夕阳透过落雪的窗户照进来，在纸页上投下淡淡的光，那些简单的线条和字迹，忽然变得闪闪发光。

习题册里的画还在继续增加，像串起的珍珠，记录着这个冬天里，所有没说出口的心动。而那个藏画的人，大概也知道，有个女生正把这些细碎的温暖，一点点收进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