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结着薄冰的玻璃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苏念薇对着一道化学方程式发愁，手里的橡皮在纸上反复擦拭，蹭得纸页发毛。她的橡皮早就用得只剩一小块，边角被啃得坑坑洼洼——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喏，用这个。”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躺着块半透明的橡皮，边缘被磨得圆润，侧面还留着几道浅浅的铅笔印。
是顾亦辰。
他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手肘撑在她的桌沿，指尖捏着橡皮的另一端。阳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像初春刚解冻的溪流。
“你的好像不太够用了。”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这份安静。
苏念薇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看着那块橡皮——是她见过的，他总爱在刷题时攥在手里，白色的橡皮被他用得只剩小半块，却依旧干净。她想起他擦错题时的样子，拇指和食指捏着橡皮，力道很轻，避免擦破纸页。
“不、不用了，我这个还能用。”她低下头，手指攥紧了自己那块破橡皮，脸颊有点发烫。
“拿着吧，我还有一块。”他没收回手，反而把橡皮往她这边推了推，“这个擦得干净。”
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苏念薇慌忙接过橡皮，指尖触到那片温润的透明，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把橡皮捏在手里，小小的一块，却像揣着颗发烫的石头。
“谢谢。”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回去继续刷题。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像蝶翼停驻。苏念薇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橡皮被捏得微微发热。
她试着用那块橡皮擦了擦写错的方程式，果然很干净，纸页上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不像她自己的那块，总把纸擦得黑乎乎的。她盯着橡皮侧面的铅笔印，忽然想起他上次给她讲题时，就是用这支笔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笔尖划过的弧度，和此刻橡皮上的印记莫名重合。
这块橡皮上，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和痕迹。
自习课结束后，苏念薇想把橡皮还给他，却发现他已经收拾好书包，和几个男生往考场走了。她捏着那块橡皮，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考试那天，她把橡皮揣在笔袋里，像揣着个小小的秘密。拿到数学试卷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摸出那块橡皮攥在手里——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心里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
她想起他说“这个擦得干净”，想起他递橡皮时的眼神，想起他转身后发梢的弧度。这些细碎的画面像定心丸，让她握着笔的手渐渐稳了下来。
考完最后一门，苏念薇在走廊里遇见了顾亦辰。他正和李响对答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大概考得不错。
“橡皮还你。”她走上前，把橡皮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又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他接过橡皮，看了看，忽然笑了：“上面好像沾了你的铅笔印。”
苏念薇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盯着橡皮侧面——果然，在他原来的铅笔印旁边，多了几道浅浅的、属于她的痕迹，像两串交错的脚印。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他把橡皮塞进笔袋，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了，“这块好像更顺手了，送给你吧。”
“啊？”苏念薇愣住了。
“反正我还有新的。”他说得轻描淡写，眼角却带着点笑意，“下次刷题时用，擦得干净。”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李响跟在后面，冲她挤了挤眼睛，露出了然的笑。苏念薇站在原地，手里空荡荡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摸了摸笔袋，里面还留着橡皮的余温。那块被他们共同用过的橡皮，带着彼此的铅笔印，像个无声的约定，藏着这个冬天里，最温柔的秘密。
走出教学楼时，阳光正好，雪在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苏念薇抬头望向天空，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比说出口的喜欢更动人——比如一块带着彼此痕迹的橡皮，比如递过来时的犹豫，比如那句藏在“顺手”里的温柔。
她把那半块橡皮小心地放进笔袋最深处，和那些藏着画的习题册、未送出的便签挤在一起。这些细碎的物件，像串起的星光，照亮了整个暗恋的时光。而那个送她橡皮的少年，大概也知道，有个女生正把这份小小的温暖，悄悄收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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