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天空阴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放学时，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线，在地面织起白茫茫的雨帘。
苏念薇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撑着伞冲进雨里，心里有点发慌。她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没雨，根本没带伞。
“没带伞？”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见顾亦辰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把黑色的伞，伞面上还沾着几点雨珠。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里面穿着件白色的毛衣，领口被雨水打湿了一点，像落了片深色的云。
“嗯。”苏念薇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他走到她身边，撑开伞：“我送你到车站吧，正好顺路。”
雨势很大，风裹着雨丝往领口钻。苏念薇跟着他走进伞下，忽然发现这把伞比她想象中要小，两个人站在一起，肩膀几乎要碰到。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伞沿的阴影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微凉的安全感。
雨水敲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把周围的喧闹都隔在了外面。苏念薇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雨水的清新，像雨后的草地。她偷偷看他握着伞柄的手，指节分明，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又顺着指尖滑进袖口。
“考试感觉怎么样？”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行……”苏念薇的声音有点飘，“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好像和你上次给我讲的题型差不多。”
“那就好。”他笑了笑，侧头看她时，伞沿往她这边歪了歪，更多的雨丝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把毛衣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伞歪了。”苏念薇提醒他，伸手想把伞往他那边推，指尖却在触到伞柄时顿住了——他的手也覆在上面，温热的触感透过冰凉的塑料传过来。
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大概也察觉到了，轻轻咳了一声，把伞往自己那边移了移，却还是留了大半在她头顶。
走到校门口的公交站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站台下挤满了避雨的人，苏念薇被挤得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像有电流窜过。
“你家远吗？”他问，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里。
“不远，坐两站就到。”
“那我等你上车再走。”
公交车迟迟不来，雨越下越大，伞下的空间显得格外狭小。苏念薇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像首安静的曲子。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地面的影子，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却紧紧挨在一起。
终于有辆公交车驶来，苏念薇往后退了退，想跟他说再见，却看见他把伞往她手里塞：“拿着吧，雨太大了。”
“那你怎么办？”
“我家更近，跑几步就到。”他说得轻描淡写，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顾亦辰！”苏念薇下意识叫住他，把伞柄往他那边推了推，“一起撑到路口吧，我看到你家小区的牌子了。”
他愣了一下，眼里闪过点惊讶，随即笑了：“好。”
两人并肩往路口走，伞沿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在毛衣领口，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顾着把伞往她这边歪。
到了路口，苏念薇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谢谢你。”
“不客气。”他接过伞，看着她，“寒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苏念薇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比雨夜里的路灯还要亮。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公交车来了，苏念薇跳上车，隔着车窗往外看。顾亦辰还站在路口，撑着那把黑色的伞，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却冲她挥了挥手，嘴角带着明亮的笑。
车开动时，苏念薇摸了摸口袋，那里还留着伞柄的余温。雨夜里的伞沿下，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没说出口的期待，像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雨幕，忽然觉得，这个冬天的雨，好像没那么冷了。而那个在雨里为她撑伞的少年，连同伞沿下的微光，都成了这个寒假里，最值得期待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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