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侧福晋与李格格接连诊出喜脉,雍亲王府的后院便似一锅将沸未沸的水,涌动起新一轮的求子热潮。
今日是武格格苦练新舞,邀王爷品鉴;明日便是耿格格得了佳酿,请王爷小酌。
连一向清冷的齐月宾,也时常借着与先福晋柔则的旧谊,引着王爷一同追忆往昔,试图在那份独一无二的怀念中分得一丝垂怜。
而有孕在身的李静言更不甘落后,不是今儿个身子不适,便是明儿个嚷嚷着肚里的“小阿哥”想阿玛了,手段直白得令人侧目。
这般轮番上阵,饶是胤禛也颇感不耐,澄心院反倒成了他躲清静的所在。
阿娜希有时见他来得勤了,还会倚着软枕轻笑打趣:“爷如今倒把妾身这儿当桃花源了?外头那些妹妹们,怕是要怨妾身不懂事了。”
胤禛每每只是捻着佛珠,睨她一眼,并不接话,眉宇间却难得松弛。
除此之外,暗地里针对阿娜希这一胎的手段也不少,来自外部的一部分被胤禛给挡了, 剩下的也进不了澄心院门。
只是李静言不知被谁撺掇,实名制投毒又来了。
这日午后,阿娜希正小憩方醒,李静言身边的贴身丫鬟翠烟便端着一盅炖品来了。
说是李格格念着侧福晋有孕辛苦,还挂念着她,特将自己份例里的上好红枣银耳羹送來,聊表心意。
翠烟低垂着头,双手捧着那白瓷盅,指尖却微微发颤,额角更是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带着急促。
阿娜希目光淡淡扫过她那张强自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又落在那盅品相完美的羹汤上。
这心理素质,倒真和她那主子如出一辙,堪忧啊!
她连查验都懒得,直接对侍立一旁的锦心递了个眼色。
锦心会意,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翠烟姑娘,这羹汤,还是请你亲自端去前院,向王爷回话吧。”
话音未落,已有两个力气大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翠烟的手臂,实则是将人扭住,连人带盅,径直往外带去。
翠烟吓得脸色煞白,想要求饶,却牙关打颤,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前院书房外,
苏培盛正眼观鼻、鼻观心地守着,远远瞧见锦心带着人过来,再定睛一瞧她身后那被扭送着、面无人色的翠烟,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他连忙快步迎上,脸上堆起惯有的笑容,语气却带着谨慎:“锦心姑娘,这是……出了何事?”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被婆子紧紧拿在手里的白瓷盅,心头已是警铃大作。
锦心面色肃然,对着苏培盛福了一礼,声音清晰:
“苏公公,李格格身边的翠烟,奉李格格之命,往我们侧福晋院里送了一盅‘红枣银耳羹’。
但脸色明显不对,我们主子心细,觉着不妥,不敢擅专,特命奴婢将人与物证一并送来,请王爷圣断。”
“羹”字出口,苏培盛眼角便是一跳。在这后院,有孕主子的饮食里出现不该有的东西,是最阴私也最犯忌讳的。
他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姑娘稍候,咱家这就去回禀王爷。”
书房内,胤禛听完苏培盛低声急促的回禀,执笔的手顿在半空,一滴浓墨猝然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氤开一团沉郁的黑。
他缓缓放下笔,抬起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