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早,凌霜顶着黑眼圈把灶膛点着,烟熏得她直咳嗽。长安蹲在灶门口添柴,脸蛋被火映得通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泡,老周拄着拐杖进来,嗅了嗅,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今儿个咋舍得放这么多米?发财啦?”
凌霜嘟囔:“摄政王赏的银子再不花,就要被老鼠啃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塞给老周,“去街口割两斤肉,挑肥的,炼油。”老周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往外走,嘴里还哼着戏文。
长安仰头看凌霜,眼睛亮亮的:“姐,咱是不是要过大日子了?”凌霜用筷子敲他脑门:“过大屁日子,吃饱饭就算过年。”
吃过早饭,长安把新衣裳摸出来,在身上比了又比,舍不得穿。凌霜骂骂咧咧:“衣裳是穿的,不是供的!再比就长霉了!”长安这才咧嘴笑,把旧麻袋脱下来,小心叠好,说是要留着“做纪念”。
午后,太阳暖烘烘,两人在院子里扯纸鸢。纸鸢是凌霜用旧账簿糊的,画得歪歪扭扭,像只抽筋的鸟。长安跑着放线,一不小心踩到狗屎,气得直跺脚。凌霜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那一刻,她真觉得,日子要是停下来,也挺美。
可惜好景不长。傍晚时分,一只黑鸽子扑棱棱落在院墙,脚上绑着个小竹筒。凌霜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摄政王又来催命。她扯下竹筒,里面卷着纸条,字迹龙飞凤舞——
“赤鹞子已现踪迹,临水县北三十里,乌鸦坳,速往。另,前朝余孽‘白鹤’同现,一并擒拿。限五日复命。”
落款是个潦草的“御”字,像刀砍的。凌霜捏着纸条,牙根发痒:五天?你当我是飞毛腿!
长安看出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问:“姐,又要出门?”凌霜点头,嘴里发苦:“这趟远,得几日回。”长安垂下头,脚尖蹭地:“那我……我等你。”
凌霜心里一软,抬手揉他脑袋:“把家看好,别偷吃腌肉,回来我检查。”长安咧嘴笑,眼睛却红了。
她连夜收拾包袱——干粮、火石、金疮药、冰丝弦,一件件往包里塞。老周蹲在灶前烙饼,饼子厚得跟鞋底似的,边烙边嘟囔:“路上别饿着,别逞强,打不过就跑。”凌霜笑:“知道啦,啰嗦。”
天蒙蒙亮,她背起包袱,提着剑,走出院门。长安站在门槛上,穿着新衣裳,袖子过长,一甩一甩,像只笨拙的小鸽子。他冲她挥手,声音哽咽:“姐,早点回来!”
凌霜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背影被晨雾吞没。她心里嘀咕:早点?谁知道呢,先把命保住再说。
雾越来越浓,她脚步越来越快,像被什么追着似的,朝乌鸦坳方向奔去。
第三日傍晚,马车进县城。临水县靠河,码头破破烂烂,风一吹,木桩子嘎吱响,像老头咳嗽。河面漂着菜叶、油花,还有一股子鱼腥。
凌霜先找了个破茶棚坐下,要了碗白水,耳朵却竖得老高。茶棚里人来人往,脚夫、船家、小贩,嘴里聊的都是家常,可只要提到“粮车被劫”“赤鹞子”,声音立马低八度。
她悄悄记在心里:赤鹞子确实在这晃悠,而且老百姓怕他,比怕官差还厉害。夜里,凌霜换上男装,把头发塞进破毡帽,蹲在码头废仓外头。仓库破窗透风,里头黑漆漆,偶尔有火光亮一下,像是有人点火折子。
她盯了一夜,腿麻得跟木头似的,也只看到三两个黑影进进出出,没瞅见正主。更倒霉的是,后半夜下起小雨,她淋成落汤鸡,打哆嗦打得牙关“咯咯”响。
“再蹲下去,非得伤寒不可。”她搓着胳膊,悄悄退走,心里骂:赤鹞子,属耗子的?这么能藏。
回到客栈,凌霜把湿衣服扒下来,裹被子取暖。干粮袋里的葱花饼只剩最后一块,她掰下一半,嚼得津津有味——长安的手艺,再难吃也香。
另一半她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心想:再撑一天,实在抓不到人,就硬闯仓库,反正摄政王要活的,断胳膊断腿也算活。
第二日清晨,凌霜正顶着黑眼圈喝粥,忽觉肩膀被人一拍。她反手摸弦,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掌——青冥笑眯眯站在她身后,一脸清爽:“霜霜,又把自己混成叫花子?”
凌霜没好气:“你来得正好,帮我盯人,再抓不到赤鹞子,我得撞墙了。”
青冥把手里纸包往桌上一放,打开是热腾腾的包子:“先吃,吃饱了再干活。我带来点新消息——赤鹞子今晚要去河神庙收粮,机会只有一次。”
凌霜眼睛一亮,抓起包子狼吞虎咽,烫得直吸气:“成!今晚就干他!”
傍晚,河风卷着腥味,吹得人衣角猎猎响。凌霜和青冥埋伏在庙后芦苇荡,身上抹了泥巴,一动不动像两块石头。
庙里头,火把渐次亮起,人影晃动。一个高个儿男人戴着鹞鹰面具,声音沙哑:“粮呢?”
“都在船舱,赤爷点个数。”
凌霜眯眼——面具男就是目标。她冲青冥打个手势,两人猫腰靠近,弦线已悄悄绷紧。
火光照在赤鹞子脸上,面具孔洞后是一双阴鸷的眼。凌霜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好对付。可摄政王要活口,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身形如猫,扑向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