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跟稠粥似的,凌霜每蹦一步都得喘三口。青冥死沉死沉,她拖他像拖死猪,肩膀抵在他胳肢窝,一手拽他腰带,一手拄树枝,脚底下滑得跟抹油似的。泥水溅到脸上,她也顾不得擦,嘴里骂骂咧咧:“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扔这儿喂野狗!”
青冥没应声,脑袋歪在她肩上,呼吸轻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凌霜心里发毛,只能咬牙继续挪。崖底全是烂树叶,一脚踩下去“咕唧”一声,像谁在暗处咂嘴。
好不容易找到块凸岩,背风,地上还有干草。凌霜把青冥放平,自己瘫坐旁边,右脚肿得鞋都撑裂了。她解开布条一看,乌青发紫,按一下疼得直冒冷汗——得,骨头肯定裂了。
她四下踅摸,想找点能固定的板子。崖底灌木多,她掰了几根直溜的树枝,用匕首削皮,削得手上全是倒刺。又扯下自己里衣下摆,撕成条,把树枝绑在脚踝两侧,打个死结,疼得她直吸凉气:“嘶——比挨刀子还难受!”
火石湿,打半天只冒火星子。凌霜急得直跺脚——单脚跺,差点把自己晃倒。最后她扒拉点干树皮,又用匕首刮木屑,弄成小堆,再打火石,火星落在木屑上,终于冒出一点青烟。她趴地上猛吹,烟越来越大,火苗“噗”地蹿起来,熏得她眼泪直流:“咳咳——这破火,要把我烤熟啊!”
火总算旺了,她赶紧把青冥拖过来,让他靠岩石,自己坐旁边,扯开他衣襟重新看伤。箭口周围发紫,肿得老高,血倒是不流了,可脓水混着雨水,看着就吓人。她拿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咬牙去挑腐肉,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一挑,青冥闷哼一声,冷汗刷地下来了。
“疼就喊!别装!”凌霜吼他,其实自己手更抖。她边挑边倒金疮药,药粉被火一烤,泛起苦味。最后用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包得歪歪扭扭,像缠粽子。
青冥烧得嘴唇裂口子,凌霜用破碗接雨水,自己先喝两口,确定没怪味,才扶起他脑袋,一点点往他嘴里倒。水顺着他嘴角往下淌,她急得直皱眉:“咽啊!别浪费!”
青冥迷迷糊糊,喉结滚动两下,算是咽了。凌霜又接一碗,自己咕咚咕咚灌,喝得急,呛得直咳,咳得右脚跟着抽疼,她气得直锤地:“老娘啥时候这么惨过!”
火堆小,风却大,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像有人在暗处拍手。凌霜把青冥往火边挪,自己缩在他旁边,捡大片树叶盖俩人身上,活像盖草被。她右脚不敢碰地,只能半躺着,一手攥着匕首,一手拽着青冥袖子,眼皮打架却不敢合实,怕野兽,也怕青冥一口气上不来。
半夜,青冥突然哆嗦,牙齿打颤:“冷……”
凌霜一摸他额头,烫得能煎蛋。她赶紧把火挑旺,又扒拉更多干树叶堆他身上,自己只剩单衣也顾不上。她嘴里念叨:“你可别死,你死了我就得一个人爬出去,我可没那本事。”
青冥似听见,眼皮微颤,手指动了动,勾住她小指,像回应。凌霜鼻子一酸,骂了句:“臭毛病,生病还撒娇。”
天蒙蒙亮,雨停了,雾气飘在崖底,像白纱。凌霜拄着树枝蹦到高处,扯下自己外衫,绑在树枝上,用力摇晃,嘴里大声喊:“有人吗——救命啊——”
声音被雾吞了,连个回响都没有。她喊得嗓子嘶哑,只能颓然坐下,喘得像破风箱。回头看见青冥睁眼看她,目光虚弱却带笑:“别喊了……留点力气。”
凌霜蹦回去,一屁股坐他旁边,拿袖子给他擦额头的汗:“你省点力气才是,少说话。”
两人靠在一起,火堆只剩红火炭。凌霜从怀里摸出那半块葱花饼,已经又干又硬,她掰成小块,自己先含一块,慢慢嚼,再喂给青冥:“吃吧,长安做的,香着呢。”
青冥咬不动,只能含在嘴里等软化。他看着凌霜肿得老高的脚踝,声音低哑:“你脚……得正骨。”
凌霜撇嘴:“正啥骨,没死就不错了。”她抬头看天,雾气茫茫,像没有尽头,“先活着,再想法子出去。”
青冥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勾紧她的小指,像拉钩:“一起活着。”
凌霜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火石,又捡了堆湿树叶,盖在火炭上,顿时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她一边呛得咳嗽,一边咧嘴笑:“烟大,有人看见就来救咱!”
青冥看着她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也弯了唇角:“嗯,等人来。”
烟雾缭绕中,两个狼狈的身影靠在一起,一个脚踝肿得像馒头,一个肩膀缠得像粽子,却都睁大眼睛,盯着那缕越来越浓的黑烟,像盯着唯一的生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