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把推开她,力道大得惊人。
白清浅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后腰重重地撞在了那张翻倒的书桌尖角上。
“唔!”
她痛得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陆景行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晃,靠着身后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将头埋进双膝之间,用那只完好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像一只蜷缩起来,拒绝全世界的刺猬。
再次安静下来。
书房外,权叔和佣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白小姐……您没事吧?”权叔颤声问。
白清浅扶着桌角,慢慢站直身体。
后腰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她更在意的,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不再砸东西,也不再说话。
他的心声世界,也再次回归那片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但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细微的,无法抑制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战栗。
他在害怕。
白清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犹豫和惊恐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转头,对门口的权叔说。
“去拿医药箱,准备热水和干净的毛巾。”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还有,叫家庭医生过来。”
权叔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女孩,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白小姐。”
很快,权叔就带着医药箱回来了。
白清浅接过,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走进了那片废墟。
她走到陆景行的身边,在他身旁那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缓缓跪了下来。
她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棉球和镊子。
“别碰我。”
男人依旧埋着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警告。
白清浅没有理会。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却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
白清浅加重了力道。
“别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
“再动,这只手就真的废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他竟然真的没有再挣扎。
白清浅松了口气,开始专注地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玻璃碎片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皮肉里,每一块都带着倒钩,清理起来异常艰难。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每夹出一块碎片,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镊子碰到玻璃的清脆声响,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清理完了最后一块碎片。
她用消毒水清洗着伤口,刺鼻的药水味弥漫开来。
陆景行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白清浅给他缠上厚厚的纱布,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她累得几乎要虚脱,就这么跪坐在他身边,一时没有力气站起来。
房间里很暗,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他蜷缩的轮廓。
孤独,破碎,又脆弱。
白清浅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
不是同情,不是可怜。
而是一种……想要抱抱他的冲动。
就在这时,男人紧绷的身体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靠着墙,头微微歪向一边,陷入了昏沉的睡梦中。
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一句破碎的,带着滚烫温度的呢喃,清晰地飘进了白清浅的耳朵里。
“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