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从冰窖深处碾磨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将人冻伤的寒气。
白清浅的身体猛地一颤,意识被强行从深沉的疲惫中拽了出来。
她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着自己,带着山一般的压迫感。
是陆景行。
他醒了。
“醒了就滚起来。”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比昨夜的碎玻璃还要锋利。
白清浅撑着地毯,想站起来。
可她蜷缩了一夜,四肢早已麻木,后腰的撞伤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她晃了一下,又跌坐回去。
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暴躁,他俯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唔……”
白清浅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属于他身体的热度隔着单薄的睡裙传来,却让她感觉比冰块还要冷。
【离我远点。】
【别碰我。】
【恶心。】
他的心声像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她的脑海里。
白清浅挣扎着想推开他,可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箍着她。
“白清浅。”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话语却淬着剧毒,“谁给你的胆子?”
白清浅被他问得一懵:“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猛地抬起,指向床头柜。
“谁让你碰它的?”
白清浅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那张被她重新安置好的,晚星的照片,正安静地立在那里。
她瞬间明白了。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陆景行猛地打断她,捏着她胳膊的力道骤然收紧,“只是觉得,把它摆出来,就能提醒我,你有多像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憎恶。
“还是说,你觉得我昨晚那副样子很好看?你很得意?”
他将她推开,后退一步,那双猩红的眼睛,像审视一件垃圾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摆出她的照片,再穿成这副样子守在我床边,是想让我把你当成她吗?”
“白清浅,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让我开眼了。”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白清浅的心里。
昨夜积累的所有疲惫、担忧、还有那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在这一刻,被他践踏得粉碎。
她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我没有。”她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干涩。
“没有?”陆景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步步逼近,将她逼到墙角,“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不是恨不得我离你远远的吗?”
“昨晚又是演的哪一出?苦肉计?还是想让我对你心怀感激,然后对你这个替身好一点?”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嗯?”
他的指尖冰冷,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白清浅被迫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暴戾和厌恶。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看到了我最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样子……】
【我必须让她滚,让她恨我,让她再也不敢靠近我!】
他的心声,是他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防御。
他想用最伤人的话,筑起一道墙,将她隔绝在外。
白清浅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平静了下来。
那股被冤枉的尖锐刺痛,慢慢沉淀,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悲哀。
她看着眼前这个用尽全力伤害她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可怜又可笑。
“陆景行。”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活在算计里?”
陆景行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顿。
白清浅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我把照片摆好,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女孩子最后的笑容,就那么躺在冰冷的碎片里。”
“我守着你,是因为我不想早上起来,看到一具因为失血过多而发臭的尸体,脏了我的眼睛。”
“至于你说的……”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那双震怒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把你当成她?”
“陆景行,你配吗?”
最后三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陆景行的脸上。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陆景行眼中的暴戾,瞬间变成了不敢置信的错愕。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这个女人……她说什么?
她说,自己不配?
【她……在说什么?】
【她怎么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怒火和心声,都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给砸得哑火了。
白清浅终于获得了自由。
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站得离他更近。
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震惊和狼狈。
“你听不懂吗?”她仰着头,气势上却完全压制住了他,“我说,你不配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