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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地寻生

她年若归

国二十六年,深秋。镇塘城被连绵的冷雨泡得发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在租界的洋楼尖顶与老城的飞檐斗拱之上,将这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城市笼在一片喘不过气的压抑里。

萧烬凰躺在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居里,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盖着一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薄被。她是镇塘城萧家最后的骨血——三年前沪上会战,萧家男儿几乎全员殉国,只她一个女流之辈,凭着一股狠劲和过人的胆识,在枪林弹雨中捡回一条命,却也落下了这缠绵病榻的病根。

此刻,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将整个镇塘城都浸泡在深沉的静谧里。窗外偶有几声夜枭的啼叫,混着远处租界传来的、隐约的留声机靡靡之音,更衬得房内寂静无声。萧烬凰一夜未眠,只是静静地侧躺着,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被雨雾筛得稀疏的路灯光,贪婪地描摹着身旁沉睡的容颜。

苏青棠睡得很沉。或许是连日来为萧烬凰寻医问药的奔波与忧心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又或许是在萧烬凰身边,她终于寻得了一隅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安心之所。她那头如霜雪般的银白长发铺散在粗布枕头上,像一匹上好的月光绸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贴在她光洁的额角与脸颊,随着她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萧烬凰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不敢落下,生怕惊扰了她这难得的安眠。

这五年来,从萧烬凰负伤退役,到苏青棠在老城街角支起那个小小的酒摊,再到如今盘下这临街的两层小楼,开了间名为“醉棠”的酒馆,萧烬凰始终是她最沉默的常客,也是她最忠实的守护者。她们之间,隔着世俗对“女将军”与“女酒娘”的流言蜚语,隔着家国飘摇的烽火狼烟,更隔着彼此心照不宣的克制与深情。萧烬凰以为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将这杯温吞的、掺着时代苦涩的酒,喝到天荒地老。可如今,她连碰一碰苏青棠睡梦中的脸颊,都成了一种奢望。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窗外的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雨势渐歇,远处的钟楼沉闷地敲了五下。苏青棠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眸子在初醒时带着几分朦胧的雾气,像蒙着水汽的琉璃,纯粹得让人心折。

她看了看窗外,又转向萧烬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与慵懒,像羽毛轻轻搔刮在萧烬凰的心上:“我睡了多久?”

萧烬凰凝视着她,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知道。”

她的声音一定很不对劲,因为苏青棠立刻就察觉到了。她撑起半边身子,温凉的手轻抚上萧烬凰的脸庞,指腹摩挲着她眼下的青黑。她的眸光流转,那点朦胧睡意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所取代:“你……一直没睡吗?”

“嗯。”萧烬凰应了一声,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块烧红的炭。她不敢告诉苏青棠,自从上周拿到那份从租界西医诊所偷摸弄来的诊断报告,她就怕自己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怕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她了。那报告上的术语她大多看不懂,只牢牢记住了几个字——“器官衰竭,时日无多”。

苏青棠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那双美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她白皙的食指轻轻点在萧烬凰的唇瓣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阻止了她可能说出的任何不祥之语:“烬凰,不许你这么想!”

她的语气里,竟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娇嗔,像是在对她撒娇,又像是在命令她。那是萧烬凰从未听过的,属于苏青棠的,独独对她一人的柔软:“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租界的洋医生不行,我们就找老城的中医世家;中药慢,我们就想办法弄西药……总会有办法的。”

“嗯。”萧烬凰再次应声,却无法给予她任何承诺。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她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会将苏青棠此刻所有的期盼都割得鲜血淋漓。

苏青棠似乎对她这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索性坐起身来,将她的手拉过去,紧紧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燃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仿佛要将她的生命力尽数传递给她:“你不是说,等时局安稳些,就娶我吗?我还等着做你的新娘呢。你说的那处靠近法租界、带小花园的宅子……我很喜欢。”

新娘……宅子……

这两个词像两根尖锐的钢针,狠狠扎进萧烬凰的心脏。那是她用自己伤残津贴和暗中帮人处理一些“特殊货物”攒下的钱,偷偷定下的家,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属于她们的未来。可如今,未来已经成了一个一触即碎的泡影。

萧烬凰看着苏青棠眼中闪烁的星光,那是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光,可现在,却要由她亲手将它熄灭。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想知道吗?”

“什么?”苏青棠微微一怔,见她一直卖着关子,心中有些焦急,语气愈发娇柔,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恳求,“你就别再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萧烬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苏青棠身上清冽的酒香与淡淡的药草味——那是她常年为自己调理身子熏染出的气息,这味道曾让萧烬凰无比安心,此刻却让她痛彻心扉。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上次徐州会战的收尾,萧家……就只剩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烬凰清晰地看到苏青棠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盛满期盼的眸子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带着萧烬凰的心也跟着一阵剧痛。苏青棠下意识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用她单薄的身体,为她抵挡住这世间所有的风霜。

“没关系的……”苏青棠的声音在她耳边颤抖,却依旧努力地想要给她安慰,“没关系的……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她将脸颊轻轻靠在萧烬凰的胸膛,温热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无论如何,你都要为我好好活下去。”

她的拥抱很紧,紧到勒得萧烬凰胸口的伤处隐隐作痛。可这点痛,又如何比得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

萧烬凰任由她抱着,沉默了许久,久到苏青棠以为她已经被安抚,久到苏青棠以为最坏的已经过去。然后,萧烬凰用最平静,也最残忍的语调,在她耳边投下了另一道惊雷:

“……但是我也快死了。”

“不许说这种丧气话!”苏青棠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起了全身的“毛”。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晶莹的痕迹。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你会没事的,我不许你离开我!”

看着苏青棠泪眼婆娑的模样,萧烬凰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滚烫的盐水里,每一寸都在抽搐。她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只能微微地笑,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也不想死,我也想陪你,”萧烬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我……命数已尽。”

“不,”苏青棠用力地摇头,泪水甩得到处都是,“也许会有办法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双涣散的眸子瞬间重新聚焦,紧紧地握住了萧烬凰的手。

萧烬凰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不想再给她任何虚妄的希望。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青棠看着她消极的样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突然,她像是被什么点亮了,眼神一亮:“对了,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萧烬凰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死灰复燃的希望。

“我曾听闻,”一抹微光在苏青棠眼底闪过,她抓着萧烬凰的手愈发用力,仿佛要将那希望的火种也一并攥进她的掌心,“在川藏交界的雪山之巅,生长着一种奇药,叫‘雪域冰莲’。老辈人说,此物三百年一开花,花开之时能逆转阴阳,活死人,肉白骨。只是……”

苏青棠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的并非只是“听闻”。

那不是传说,而是她用上一世的余生去验证过的,血淋淋的执念。在得知萧烬凰于徐州会战末期、一次针对日军辎重队的奇袭中“尸骨无存”的消息后,她的世界便彻底崩塌了。她将“醉棠”酒馆交给了最信任的伙计,自己则像个疯子一样,踏上了寻药之路。她散尽家财,寻遍古籍,拜访了无数所谓的奇人异士。从江南的杏林圣手,到塞北的游方郎中,她听了太多荒诞不经的故事,也见了太多贪婪伪善的嘴脸。

直到最后,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采药人口中,她听到了关于“雪域冰莲”的只言片语。那老人说,此药生于极寒之巅,万年积雪,地势险峻,罡风如刀,能上去的,十不存一。

她信了。那是她溺水时抓到的最后一根浮木。

她用尽最后的积蓄,托人找了向导,备齐了行囊,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通往死亡的雪路。她看见了向导在雪崩中被吞噬,看见了同行的采药人在严寒中冻成冰雕。她自己也摔断了腿,在刺骨的寒风中,一点点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临死前,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雪山之巅,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或许只是幻觉,却是她燃尽生命的最后一点光。

如今,重活一世,这绝望中的幻觉,竟成了她唯一的,真实的希望。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两辈子的女人,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微弱的气息,那份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再次从灵魂深处燃起。

“只是那雪山之巅常年积雪,地势险峻,想要拿到奇药怕是难如登天,”苏青棠咬了咬唇,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朵冰莲,“但为了你,我愿意一试。”

“不。”萧烬凰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不假思索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用尽了她仅剩的力气。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沙哑:“你去,我就死。”

她怎能让苏青棠为了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去冒那样的风险?上一世,她没能护住她,让她在无尽的流言蜚语中独自凋零,最终客死异乡。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让她为自己赔上性命。

“可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萧烬凰的威胁显然击中了苏青棠的软肋,她伏在萧烬凰的胸前,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变成了剧烈的抽泣。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萧烬凰的衣襟,也烫伤了她的心。苏青棠鬓边的白发被泪水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凄楚。

“难道真要我看着你离我而去吗?”

“……那我再去战场。”萧烬凰闭上眼,说出了另一个残忍的选择。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上战场无异于自杀,但她必须斩断苏青棠的念想。

“不行!”苏青棠猛地抬起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里面写满了惊恐和愤怒,“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再上战场,”她双手紧紧攥着萧烬凰的衣角,仿佛一松手萧烬凰就会立刻消失不见,“去了只会白白送命。你忘了吗?你的军功章还在我首饰盒最底层压着,那上面的弹痕,每一道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的印记!”

“送命,比死在你面前好。”萧烬凰说。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苏青棠的心口。她脸上的愤怒和惊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苦涩和悲哀。她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含泪的眼睛望着萧烬凰,良久,才颤抖着开口:“你就这般……不愿让我看着你离去?”

苏青棠的白发似雪,更衬得那张小脸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萧烬凰的眼眶也红了,积攒了一夜的情绪在这一刻濒临决堤:“我若离去,你又是何苦呢?”她抚上苏青棠的脸,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爱你啊,青棠。我不愿你哭啊。”

这是萧烬凰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她说出这三个字。不是在酒酣耳热的试探里,不是在心照不宣的对视中,而是在生离死别的绝境里。

苏青棠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再次汹涌滑落。可这一次,她的眼神却变了。她抬起手,覆盖住萧烬凰抚在她脸上的手,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正因为你爱我,”苏青棠凝视着萧烬凰,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萧烬凰的手背上,滚烫,“才该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可我活不了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萧烬凰不能再让苏青棠抱着这样虚假的希望,不能再让她为了一个必死的结局去耗费心神。

她猛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

“我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

冰凉的空气瞬间涌入,也让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苏青棠眼前。即便隔着层层叠叠的厚重纱布,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在萧烬凰左腹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碗口大小的区域被暗红色的血迹完全浸透。那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与洁白的纱布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无声地昭示着这具身体正在经历着怎样的败坏与腐朽——那是徐州会战最后一场遭遇战中,一枚日军 grenades(手榴弹)的弹片留下的印记,当时她硬是凭着一股蛮力,带着整支小队杀出了重围,却也把自己的生机赔了进去。

“不许看!”

苏青棠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几乎是扑了上来,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摁住被子,想要重新盖上,想要将这残酷的真相重新掩藏起来。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慌乱,仿佛只要看不见,这伤口就不存在一样。

“不许你这么说!”苏青棠努力地想要挤出一抹笑容,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扬不起来,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只要你还活着,就有希望。租界的医生说你是器官衰竭,但中医讲‘气血亏空,养则生,耗则亡’,我们慢慢养,一定能好起来的。”

“没有啦……”萧烬凰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样,眼泪终于决堤而下。她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没有啦……西医的诊断书我看过了,他们说,我这身体,最多……最多还有一个月……”

萧烬凰伸出双臂,将苏青棠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她带着清香的白发间,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我真的……活不了了。”

“不会的……”苏青棠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她的双手死死地拽着萧烬凰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这就去托人,再找最好的医生,不管是洋人还是中医,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压抑的、细微的呜咽,几不可闻。

萧烬凰只是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绝望。她们就这样相拥着,在黎明的光线里,一同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棠在她怀里停止了抽泣,身体也不再颤抖。萧烬凰以为她哭累了,刚想低头看看她,她却忽然动了动,从萧烬凰怀里稍稍退开了一些。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萧烬凰,那张被泪水冲刷过的脸庞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绝望。恰恰相反,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一场狂风暴雨过后的死寂海面,深不见底,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力量。

她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抹去萧烬凰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好。”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烬凰,我不走了。我不去雪山了。”

萧烬凰心中一松,以为她终于接受了现实。

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萧烬凰的血液瞬间凝固。

苏青棠凝视着萧烬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成婚吧。现在就成婚。”

萧烬凰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苏青棠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坚定几乎要溢出来,“我们现在就成婚。就在这镇塘城,就在这‘醉棠’酒馆,就在今天。”

“青棠,你疯了吗?”萧烬凰又惊又痛,“我这个将死之人,怎能耽误你……”

“耽误?”苏青棠轻轻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绝的美,“萧烬凰,你听着。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活多久,也不是因为你能给我什么样的未来。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是那个在枪林弹雨里护着我、在流言蜚语里守着我、在无数个夜晚默默陪着我的萧烬凰。”

她顿了顿,伸手,轻轻抚摸着萧烬凰胸前那枚半旧的、刻着“忠勇”二字的军功章,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誓言:

“民国三年,你在城南的小巷子里,替我挡了地痞的一棍;民国十五年,你穿着不合身的洋装,在租界的舞会上替我解围;民国二十六年,你躺在这张床上,告诉我你爱我……这些,就够了。够我记一辈子,够我……嫁你这一次。”

“可是……”萧烬凰还想反驳,却被苏青棠用一个轻柔的吻堵住了唇。

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涩,却又有着惊人的温度。苏青棠的唇瓣很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酒香,一下下,像是在镌刻某种永恒。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们没有拜天地,只是面对面站着,深深凝视着彼此。

“萧烬凰,”苏青棠开口,声音清晰而郑重,“你愿意娶我苏青棠为妻,无论生死,无论祸福,无论健康或是疾病,都不离不弃吗?”

萧烬凰用力点头,泪水滑落:“我愿意。”

“苏青棠,”萧烬凰也开口,声音同样清晰而郑重,“你愿意嫁我萧烬凰为妻,无论生死,无论祸福,无论健康或是疾病,都不离不弃吗?”

苏青棠笑中带泪:“我愿意。”

“那我们……”萧烬凰顿了顿,不知该用哪个词,最后还是苏青棠接了下去。

“那我们,”苏青棠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就是夫妻了。”

说完,她踮起脚尖,再次吻上了萧烬凰的唇。这一次的吻,不再有悲伤,只有满满的、沉甸甸的幸福,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时光,烙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镇塘城的一天开始了。街道上响起了人力车的铃铛声,报童的吆喝声隐约传来,新的消息、新的战火,或许又在酝酿。但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萧烬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她此刻,却觉得无比满足。

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娶到自己爱了两辈子的女人,能给她一个名分,能让她做自己的新娘……

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

苏青棠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吻得更用力了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能量都传递给她。

“烬凰,”吻毕,她抵着萧烬凰的额头,轻声说,“别胡思乱想。我说了,我们会有办法的。就算……就算真的不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

萧烬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微动。

或许,在这民国的烽火乱世里,在这生死无常的命运中,爱,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或许,她的时间,还没有那么快走到尽头。

或许,她们的故事,还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她轻轻笑了,抬手,温柔地拭去苏青棠脸颊上的泪痕。

“好,”她说,“我们一起,等那朵……雪域冰莲。”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个紧紧相拥的女人身上,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在这烽火燃尽的时代里,她们的爱,如同一朵倔强绽放的海棠,纯白而坚韧,在绝望的土壤里,寻找到了属于彼此的,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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