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又转向礼治,同样柔婉地:“九殿下雅意,臣女亦心领。只是那残谱精妙,臣女学识浅薄,只怕参详不透,徒然浪费殿下时间,心中难安。”
她将两人的邀请,都用最谦卑、最不得罪人的方式,轻轻推了回去。谁也不接受,谁也不得罪。
礼泰的眉头拧得更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温顺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
礼治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许,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带着一种洞悉的、了然的微光。
高扬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好啦好啦,你们俩,都把阿瓷吓着了!她胆子小,经不起你们这般争抢。今日啊,谁也别想带她走,就留在这儿陪我画画!”
公主发了话,礼泰和礼治自然不能再强求。
礼泰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礼治则依旧保持着风度,对公主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便不打扰皇妹雅兴了。” 他又看了温瓷一眼,那目光深意重重,随即也转身离开。
撷芳苑内,又只剩下公主、温瓷和侍立的宫人。
暖风和花香依旧,方才那无声的较量却仿佛从未发生。
高扬公主凑近温瓷,挤挤眼睛,压低声音笑道:“阿瓷,你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四哥和九哥这样呢!”
温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后背的凉意却久久不散。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裙摆上细微的褶皱,像她此刻无法抚平的心绪。
她知道,今日的拒绝,不过是饮鸩止渴。
那两股力量,并未消失,只是暂时退去。它们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可能再次扑来,将她撕扯、吞噬。
而她,避无可避。
韦贵妃宫中的熏香,是沉水香混着某种清冽的草木气息,不似别处宫殿那般甜腻,反而有种提神醒脑的冷意。温瓷垂首跟在引路女官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四皇子与九皇子为一个小小的伴读屡次“偶遇”、甚至隐含争执的消息,终究是传到了韦贵妃的耳中。
殿内铺设着墨绿色的绒毯,行走其上,悄无声息。韦贵妃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嵌螺钿凤椅上,身着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戴着一朵鲜红的牡丹,通身气度却比盛装时更显威仪。
她并未立刻叫起行礼的温瓷,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尺子,一寸寸丈量着跪在下面的少女。
“抬起头来。”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
温瓷依言缓缓抬头,目光依旧谦卑地垂落在地毯繁复的纹样上,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颈项。
殿内静了片刻,只有鎏金仙鹤香炉口中袅袅吐出的青烟,无声盘旋。
“果然是好样貌。”韦贵妃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是叹,“难怪能引得皇子们青眼有加。”
温瓷心头一紧,立刻伏低身子,额头触碰到冰凉光滑的地面:“臣女惶恐。臣女身份卑微,只知尽心侍奉公主,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敢……不敢扰了殿下们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