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这不是任何一首知名的曲谱，这是她心绪的倾泻。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澄瑞轩内一片寂静。

许多命妇面露诧异，这琴音……与她们预想的娇柔婉转截然不同。高扬公主怔怔地看着温瓷，眼里带着陌生的动容。

礼泰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看着场中那个纤细却挺直了背脊的身影，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礼治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放下，他凝视着温瓷，温润的眸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震动”的光芒。

“好！”一声清朗的赞许打破沉寂，出自一位坐在宗亲席位上的年轻郡王，他抚掌笑道，“此曲格调不俗，有孤愤之气，没想到温伴读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胸襟气度。”

他这一开口，不少宗室子弟也跟着附和称赞。他们未必真懂琴，却敏锐地感觉到这曲子与寻常闺阁女子的矫揉造作不同。

林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温瓷身上，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些，带着一丝审视与考量。“此曲何名？”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温瓷伏地：“回陛下，此曲……无名。不过是臣女偶感而发，信手涂鸦，不堪入圣听。”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道：“信手涂鸦，能至如此，可见心性。赏。”

内侍立刻端上一盘金银。

“谢陛下隆恩。”温瓷叩首，心底却无半分喜悦。皇帝的“赏”，是恩典，也是一种态度，他注意到了她，但这注意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她退回座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刻，她几乎是在用全部的心力赌博。

宴席继续，气氛却愈发微妙。

礼泰忽然举起酒杯，对着御座方向，声音洪亮：“父皇，儿臣日前自查属官不力，已向父皇请罪。然儿臣以为，为将者，不仅要明察秋毫，更要知人善任，赏罚分明。儿臣愿立军令状，三月之内，必为父皇练出一支精兵，以赎前愆！”他这话，看似在禀报军务，目光却灼灼地看向温瓷方向，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加掩饰的宣告。

皇帝未置可否，只淡淡道：“有心便好。”

另一侧，礼治也优雅举杯，声音清越：“父皇，四哥勇武过人，儿臣佩服。然治国之道，如同弈棋，刚柔并济，方为上策。儿臣近日研读前朝典籍，于吏治民生略有心得，已写成条陈，稍后便呈送父皇御览。”他语速平缓，内容却直指礼泰的“刚”之不足，暗示自己的“柔”与“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未直接提及温瓷，但那无形中的较量，那争相在御前表现的态度，却将宴席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仅仅是政见之争。

温瓷低着头，小口啜饮着杯中早已冰凉的果浆，只觉得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路凉到心底。

她献艺，不过是想展现一点不甘沉沦的风骨，求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