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之后，有某种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了。
陆栖洲说到做到，他真的收敛起了那副胜利者兼流氓的做派。不再用“凛凛”那个让江凛楹羞耻的称呼，不再强行索吻，甚至连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都刻意保持了距离——虽然还是在一张床上，但他只是从背后虚虚地环着江凛楹的腰，确保他不会半夜掉下去，或者……再做些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江凛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甚至比之前更沉默。对于陆栖洲的转变，他没有任何表示，既不抗拒，也不接受，仿佛陆栖洲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抱枕或者暖炉。
但陆栖洲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他清晨醒来时，会发现江凛楹不知何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脸埋在他胸口，呼吸均匀。虽然在他醒来的瞬间，江凛楹会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重新背对他，装作无事发生。
又比如，他让人把家里所有尖锐的边角都包上了防撞条，浴室里换了防滑垫，医药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江凛楹看到这些时，眼神会有一瞬间的复杂，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陆栖洲开始学着“追”人。用他那种笨拙的、带着少爷脾气的、但又异常执着的方式。
他知道江凛楹喜欢安静，就把公司一部分需要高度专注的工作带回家，在书房里陪着江凛楹。在江凛楹看书或者处理一些江家遗留的、无关紧要的产业文件时，他就在旁边处理邮件、开视频会议。两人互不打扰，但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他知道江凛楹胃不好，因为之前江家变故，饮食不规律。他就辞退了之前口味偏重的厨师，亲自面试了几个擅长做清淡养胃菜系的，甚至自己偷偷摸摸在网上查食谱，有一次差点把厨房给点了，最后端出一碗卖相凄惨但味道还行的皮蛋瘦肉粥。江凛楹看着那碗粥，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安静地吃完了这一碗东西。
陆栖洲看着他低头喝粥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感觉比谈成了几十亿的合同还有成就感。
但有时他也会碰壁。
有几次他试图找话题，聊他们小时候争抢的那个限量版模型，聊高中时那次辩论赛谁才是真正的赢家。江凛楹要么不接话，要么就用最简洁的“嗯”、“哦”回应，偶尔被问急了，会抬起清冷的眸子看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陆总，你很闲？”
陆栖洲被噎得够呛，心里憋屈，又不敢发作，只能自己生闷气。气完了，又贱兮兮地凑过去，没话找话：“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江凛楹通常会用“风大”或者“没兴趣”拒绝。
陆栖洲也不强求，就自己搬个笔记本坐在能看到院子的落地窗边工作，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再看看江凛楹，活像一只守着宝藏又怕惊扰了宝藏的巨龙。
这天下午，陆栖洲提前结束工作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他找到在画室里对着空白画布发呆的江凛楹——画室是陆栖洲特意为他准备的，里面的颜料画具都是顶级的，但江凛楹很少动笔。
“给你。”陆栖洲把纸袋递过去，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但眼神里的期待藏不住。
江凛楹看了一眼，没接。
陆栖洲也不在乎，自顾自的把东西拿出来。是一套颜料，某个顶级艺术家手工制作的限量款，颜色极其独特漂亮，他知道江凛楹以前很喜欢这个牌子，但江家出事后就再没用过了。
“我看你之前的快用完了。”陆栖洲干巴巴地解释。
江凛楹的目光在那套颜料上停留了几秒，颜色确实很美，像凝固的彩虹。但他很快移开视线，淡声道：“不需要。我很久不画了。”
陆栖洲举着颜料的手僵在半空，心里的火苗“噗”一下被浇灭了半截。他抿了抿唇，那股少爷脾气差点又要冒头，但看到江凛楹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把颜料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声音低了几分：“放着吧，万一……哪天想画了呢。”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画室，背影有些落寞。
江凛楹听着脚步声远去，才缓缓转过头，看着桌上那套崭新的颜料。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金属管身，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晚饭时，气氛依旧沉默。陆栖洲明显情绪不高，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
江凛楹安静地吃着，忽然，他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陆栖洲一愣，以为他又不想跟自己一起吃饭，心里更堵了。
没过几分钟，江凛楹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已经拆开包装的蓝色颜料管，放到了陆栖洲面前的桌子上。
陆栖洲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颜料，”江凛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速比平时稍快，“颜色调错了，太亮，我用不上。”
陆栖洲看着那管明显是刚从新套装里拆出来的、颜色深邃如夜空的蓝色颜料，又看看江凛楹故作平静的脸，心脏猛地一跳。
这哪里是颜色太亮用不上？这分明是……接受了他的礼物，甚至，用这种别扭的方式，给了他一点回应。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之前的郁闷。陆栖洲努力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拿起那管颜料，故作镇定地看了看：“是吗？我觉得这蓝色挺好看的。”
江凛楹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吃饭，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薄红。
陆栖洲看着那点红色，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暖暖的。
他知道，撬开这块冰块的心房，道阻且长。
但至少，冰层之下，已经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透进了些许阳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管蓝色颜料收进口袋，感觉像是揣进了一整个即将到来的春天。
—————
作者有话说：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