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书与故人
骨笛的红光将半塌的耳室染成诡异的绯色,苏晚盯着张起灵停在半空的黑金古刀,刀刃上倒映出自己微颤的睫毛。刚才那个蓝色连帽衫的影子消散时,她分明看见那影子的手腕上,戴着和石台上那具骸骨同款的玉镯,绿光幽幽,像淬了毒。
“三千年……”苏晚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掌心的灼痕——那是骨笛发烫时留下的印记,形状竟和张起灵后颈的蛇鳞有几分相似,“你认识她?”
张起灵收刀入鞘,动作干脆,仿佛刚才的动摇从未存在。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去看嵌在石门上的骨笛,脖颈处的蛇鳞印记已经淡下去,只留下浅浅的青痕:“不认识。”
苏晚却不信。他握刀时指节泛白的力度,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痛楚,都藏着没说出口的话。就像他永远不说自己的过去,却会在她靠近危险时,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
“那这印记呢?”苏晚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落在他后颈,“总不是天生的吧。”
张起灵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骨笛的边缘。他的指尖刚触到笛身,那些蛇眉铜鱼图案突然活了过来,沿着石门的纹路游走,在墙壁上拼出一行古篆。
苏晚恰好认得这几个字——她爷爷留下的手札里提过,是西周时期的祭祀文,翻译成白话是:“血祭玉面,轮回开阖”。
“血祭……”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见张起灵突然抬手,用黑金古刀的刀尖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
鲜血滴落在骨笛上,瞬间被蛇眉铜鱼的纹路吸收。红光猛地暴涨,石门发出“轰隆”的巨响,竟开始缓缓向内收缩,露出后面更深的甬道。
“小哥!你疯了?!”门外的胖子正好砸开一道缝隙,看见这幕差点跳起来,“哪有拿自己血当钥匙的?!”
吴邪也挤了进来,看到张起灵掌心的伤口,眉头拧得死紧:“我这里有绷带……”
“别碰。”张起灵缩回手,血珠在掌心凝结成珠,没有再滴落。他看了苏晚一眼,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红光,“走。”
苏晚盯着他的掌心,那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她突然想起爷爷手札里的另一句话:“玉面者,不死身,携蛇鳞,守青铜……”
难道张起灵就是……
“苏丫头,发什么呆?”胖子推了她一把,“再不走,这破石门又该关上了。”
苏晚回过神,跟着他们走进新的甬道。这甬道比刚才的更宽,墙壁上没有壁画,而是嵌着一排排青铜灯台,不知被什么点燃了,幽蓝的火苗舔着灯芯,照亮了地上的纹路——是用某种红色矿石铺成的,像无数条细小的血河,蜿蜒着通向深处。
“这路不对劲。”吴邪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红色粉末,“像是朱砂混了血,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苏晚的目光被甬道两侧的凹洞吸引了。每个凹洞里都放着个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白色的东西,像是骨头。她走过去,想揭开一个看看,手腕却被张起灵攥住了。
“别碰。”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里面是‘守墓奴’的指骨。”
苏晚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她想起爷爷说过,古代王侯墓里常会活埋奴隶,砍下指骨封在陶罐里,用怨气守墓,一旦被惊动,就会化作厉鬼缠上盗墓者。
“那我们还是绕……”胖子的话没说完,甬道尽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幽蓝的灯火猛地摇曳起来,所有陶罐的红布同时鼓了起来,像是里面有东西要钻出来。
“跑!”张起灵拽着苏晚就往前冲,黑金古刀在身后划出一道残影,不知斩断了什么,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
吴邪和胖子紧随其后,胖子边跑边骂:“他娘的,这墓主人是属刺猬的吗?到处是陷阱!”
甬道尽头是间方形墓室,正中央放着口巨大的石棺,棺盖半开着,露出里面铺着的金色丝绸。墓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竹简,密密麻麻的,上面用朱砂写满了字。
苏晚被张起灵按在石棺后面躲着,透过棺盖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那些陶罐里爬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指甲又尖又长,在地上拖着血痕,却不敢靠近石棺周围三尺之内。
“这石棺有古怪。”吴邪也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看那些竹简。”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竹简上的朱砂字在幽蓝灯火下泛着诡异的光。她勉强认出几句,讲的是个女子的故事——西周时期,有位戴玉面的巫女,能通鬼神,被秦王掳来守墓,最后却用自己的血写下诅咒,说三千年后,会有携蛇鳞者来陪她共赴黄泉。
“玉面巫女……”苏晚的心猛地一跳,看向张起灵,“她说的携蛇鳞者,是不是……”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盯着半开的石棺。棺盖缝隙里,露出一缕深蓝色的发丝,像极了刚才那个影子的发色。
就在这时,所有惨白的手突然停住了,齐刷刷地指向石棺。墓室里响起一阵细碎的笑声,像无数个女人在同时低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要出来了。”张起灵突然站起身,黑金古刀横在胸前,“你们躲好。”
苏晚想拉住他,却被吴邪按住了:“别去,小哥有分寸。”
石棺盖发出“嘎吱”的响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里面的金色丝绸无风自动,露出底下躺着的人——那是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穿着繁复的玄色祭服,脸上戴着青玉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点殷红的唇。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手腕上,戴着和石台上那具骸骨、还有蓝色影子同款的玉镯,绿光流转,仿佛活物。
女尸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面具下的眼睛似乎睁开了,看向张起灵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三千年了,你终于来了……”
张起灵的身体猛地一震,握刀的手紧了紧,后颈的蛇鳞印记再次亮起。他盯着女尸,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不是我。”
“是你。”女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血,你的蛇鳞,都和当年一样……”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苏晚藏身的方向,“她是谁?你为了她,连承诺都忘了吗?”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见张起灵的目光扫过来,带着种复杂的情绪,像愧疚,又像无奈。
女尸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也好,那就让她替你……祭棺吧!”
无数惨白的手突然转向石棺后面,朝着苏晚抓来。吴邪和胖子赶紧用工兵铲去挡,却被源源不断的手缠住,根本顾不过来。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到石棺,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腰——是她从松树上捡来的那枚骨笛,刚才情急之下一直攥在手里。
骨笛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不得不松开手。笛子落在地上,滚到女尸的脚边。
女尸看到骨笛的瞬间,笑声戛然而止,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笛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笛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苏晚愣住了。
张起灵趁着女尸分神,突然挥刀砍向那些惨白的手,黑金古刀的刀光闪过,所有手瞬间化为飞灰。他几步冲到苏晚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对吴邪和胖子喊道:“拿竹简!走!”
吴邪反应最快,抓起最上面的一卷竹简就往甬道跑。胖子紧随其后,边跑边回头:“小哥!苏丫头!快点!”
张起灵拽着苏晚往外冲,经过女尸身边时,苏晚瞥见女尸的手指正颤抖着触碰骨笛,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吐出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幻觉:“原来……你才是……”
话没说完,整间墓室突然剧烈摇晃,石棺开始下沉,无数石块从头顶落下。张起灵一把将苏晚推出甬道,自己却被落下的石块挡住了去路。
“张起灵!”苏晚回头,看见他被埋在碎石后面,只露出只伸出来的手,掌心向上,似乎想抓住什么。
“走!”吴邪和胖子架着她往外跑,“再不走都得死在这里!”
苏晚被他们拽着,踉跄着跑出甬道,身后传来石棺彻底沉入地下的巨响。她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那只伸出的手。
手腕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苏晚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个东西——是那枚女尸戴过的玉镯,绿光幽幽,正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像是长在了上面。
而那卷被吴邪抓出来的竹简上,用朱砂写着最后一行字:
【玉面碎,蛇鳞醒,血继者,承青铜。】
血继者……是在说她吗?
苏晚攥紧手腕上的玉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回去,把张起灵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