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沼记忆

苏晚是被吴邪晃醒的。

她趴在盗洞边缘的泥地上，浑身都是冷汗，手腕上的玉镯烫得像块烙铁。刚才被吴邪和胖子拽着跑出墓室时，她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破碎的画面涌进来——玄色祭服的女尸摘下面具，露出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脸；张起灵跪在青铜门前，掌心的血滴在蛇眉铜鱼上；还有片无边无际的红色花海，一个穿蓝色连帽衫的身影在花海中回头，脸上带着和她一样的泪痣。

“苏丫头，你可算醒了！”胖子凑过来，手里拿着块压缩饼干，“刚才喊你半天没反应，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苏晚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盗洞口：“小哥呢？”

吴邪的脸色暗了暗，递过来一壶水：“我们刚才想回去救他，但墓室塌得太彻底，盗洞也被封死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不过你别担心，小哥本事大，肯定有办法出来。”

苏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腕上的玉镯。绿光透过玉质映在皮肤上，像条细小的蛇。她突然想起女尸最后那句话——“原来……你才是……”

才是什么？血继者？还是那个三千年的承诺里，本该出现的人？

“这竹简上的字，你看懂了吗？”吴邪把那卷从墓室里抢出来的竹简递过来，“我瞅着像是在说，那个玉面巫女和小哥……不对，和小哥身上的蛇鳞印记，有啥血缘关系？”

苏晚展开竹简，朱砂字在雨后天晴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除了之前看到的“血继者”那句，后面还有几行小字，记录着巫女的血祭仪式——原来她当年并非被秦王掳来，而是自愿留在墓中，用自己的魂魄镇压某个从青铜门里逃出来的“怪物”，条件是让秦王答应，三千年后，让“携蛇鳞者”来接替她的使命。

“她在等的不是小哥。”苏晚突然开口，指尖划过“蛇鳞”二字，“她等的是蛇鳞的继承者。”

胖子挠了挠头：“继承者？那不是还是小哥吗？”

“不一定。”苏晚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玉镯上，绿光正顺着血管的纹路往上爬，“你看这玉镯，它自动缠上我了。还有那枚骨笛，女尸看到它时的反应……”

她突然想起爷爷手札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照片是黑白的，拍的是片荒芜的沼泽，中央立着块半截的石碑，上面刻着的图案，和骨笛上的蛇眉铜鱼一模一样。照片背面写着三个字：蛇沼城。

“我们得去蛇沼。”苏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那枚骨笛，还有小哥身上的蛇鳞，源头都在那儿。”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蛇沼？你是说塔木陀那个蛇沼鬼城？”胖子咋舌，“那地方可是个绝地，当年阿宁他们……”

“我知道。”苏晚打断他，语气坚定，“但小哥肯定会去那儿。女尸说的青铜门，还有那个被镇压的‘怪物’，都和蛇沼有关。”

她的直觉告诉她，张起灵没有被困在塌掉的墓室里。以他的身手，很可能早就找到了别的出口，而他要去的方向，必然是蛇沼。

吴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行，那就去蛇沼。不过得先准备准备，那地方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三人简单收拾了东西，沿着秦岭深处的小路往外走。苏晚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向那片被封死的盗洞方向，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走到傍晚时，他们在林子深处发现了间废弃的猎户小屋，决定在这儿歇一晚。胖子生火时，苏晚靠在门框上，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发呆。绿光已经爬到了她的手肘，像层薄薄的蛇鳞。

“这镯子邪门得很。”吴邪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烤得半焦的肉干，“要不要想办法摘下来？”

苏晚试着撸了撸，玉镯却像长在了肉里，纹丝不动。她摇了摇头：“摘不掉了。不过它好像没什么恶意，刚才在墓室里，那些‘守墓奴’的手也不敢靠近它。”

吴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跳动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深夜，苏晚被一阵异动惊醒。

她睁开眼，看见吴邪和胖子睡得正香，小屋的门却开了道缝，外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抓起身边的工兵铲就追了出去。

黑影跑得很快，在月光下的林子里像只灵活的猎豹。苏晚咬紧牙关跟着，玉镯突然发烫，绿光变得格外明亮，像盏引路灯。

追了大概十几分钟，黑影在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

苏晚喘着气躲在树后，看清了黑影的样子——是个穿蓝色连帽衫的女人，背对着她，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枚本该落在墓室里的骨笛。

“你是谁？”苏晚握紧工兵铲，慢慢走出去。

女人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脸，皮肤白皙，眼角有颗和苏晚一模一样的泪痣，只是眼神里带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像经历了无数个春秋。

“我是阿宁。”女人开口，声音和苏晚在松树上听到的那个女声一模一样，“也是……三千年后的你。”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阿宁举起骨笛，笛身上的蛇眉铜鱼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手腕上的玉镯，是‘血继信物’，只有巫女的直系后代才能戴上。而这枚骨笛，是开启青铜门的钥匙，三千年传下来，每一代继承者都要靠它找到蛇沼里的真正入口。”

她走近一步，目光落在苏晚的脸上，带着种复杂的情绪：“你以为张起灵为什么护着你？因为他早就知道，你才是那个能终结诅咒的人。他身上的蛇鳞，是当年巫女给他下的印记，让他世世代代守护继承者，直到青铜门再次开启。”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她想起张起灵后颈的蛇鳞，想起他在墓室里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掌心那道愈合的伤口……

“那你呢？”苏晚的声音发颤，“你既然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宁的眼神暗了暗，低头看着骨笛：“因为我失败了。十年前，我没能阻止青铜门里的东西出来，张起灵为了救我，被怪物拖进了门后……”她的声音哽咽了，“我花了十年时间寻找时空缝隙，才终于在你身上看到了转机。苏晚，这次你一定要成功，别让他再为我们……”

话没说完，断崖下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无数双幽绿的眼睛从黑暗中亮起，像极了秦岭墓里的野鸡脖子。

阿宁脸色骤变，把骨笛塞进苏晚手里：“它们来了！拿着笛子去蛇沼，找西王母宫的遗址，那里有张起灵留下的记号！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她的话被一阵尖锐的嘶鸣打断。一条比秦岭墓里那条更粗的野鸡脖子从断崖下窜了上来，张开的蛇口直扑苏晚。

阿宁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蛇尾扫中，掉下了断崖。

“阿宁！”苏晚冲过去，只看到断崖下翻滚的黑色蛇群，和阿宁最后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解脱，又带着期盼。

骨笛在她掌心剧烈震动起来，笛身的蛇眉铜鱼突然渗出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滴落在地上，瞬间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和吴邪带来的那张蛇沼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吴邪和胖子的呼喊声。苏晚握紧骨笛，看着断崖下的黑暗，又看向蛇沼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去蛇沼。

不仅为了找到张起灵，更为了弄清楚，这跨越三千年的宿命，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而手腕上的玉镯，绿光已经蔓延到了肩头，像一条正在苏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