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散时,天已经黑透了。
荣安因不舍沈语,特意请求太后去沈府暂住几日,太后批准后沈语牵着孩子们走出宫门,刚要上马车,就见燕绥之的贴身太监追了过来,递上一个小小的锦盒:“沈小姐,陛下吩咐了,这是宫里新制的梨膏糖,比您院里熬的更润喉,您带回去,排练时给孩子们当零嘴。”
沈语接过锦盒,指尖碰到盒底的温度,忽然想起刚才在偏殿,燕绥之看着素笺上的鼓点,轻声说“很适合她们”的模样。
她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宫门口的宫灯亮得温暖,像在为她留着一盏光。
“替我谢过陛下。”她对太监说,声音比来时更轻快。
马车驶离宫门时,荣安趴在车窗边,挥着手里的帕子兔子,对着宫墙的方向喊:“陛下哥哥,下次我们教你叠兔子呀!”沈语笑着把她拉回来,帮她裹紧披风,心里却悄悄想着——下次排练,那个穿着月白色常服、会认真琢磨帕子兔子叠法的燕绥之,真的会来吗?
她低头打开锦盒,梨膏糖的甜香飘出来,和袖袋里帕子兔子的软绒、怀里暖手炉的温度混在一起,让她忽然笃定——会的。
这场因“哄孩子”而起的交集,这场像极了穿越前那场未说出口的暗恋的缘分,不会只停在寿宴这一晚。车窗外的风带着凉意,可沈语的心里,却暖得像装了一整个春天。
马车刚驶进沈府巷口,就见管家神色慌张地守在门廊下,见沈语扶着荣安下来,忙上前压低声音:“三小姐,您可回来了!府外堵了好些御史和宗室家眷,说您……说您在太后寿宴上‘惑乱宫闱’!”
沈语脚步一顿,怀里暖手炉的温度仿佛瞬间凉了半截。春桃攥紧了她的袖口,小声急道:“怎么会?小姐明明只是带孩子们表演,连错处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有个尖细的女声从影壁后传来:“没有错处?沈三小姐倒是会装!带着一群毛孩子在寿宴上哗众取宠,又是递帕子又是讨赏赐,不就是想借着太后和陛下的偏爱往上爬?”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夫人,身后跟着四五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眼神里满是审视。
其中一个穿石青色褙子的妇人,正是前几日在赏花宴上被沈语挡过驾的永宁侯夫人——那日她想捏荣安的脸取乐,被沈语用“孩子怕生”轻轻拦了回去,此刻正抱着胳膊冷笑:“更别说你教孩子们唱的那童谣,什么‘燕归巢,花满梢’,暗指什么当谁听不出来?陛下名讳带‘绥’,你偏唱‘燕归’,可不是盼着攀龙附凤,想进后宫做‘归巢燕’吗?”
这话像根针,扎得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议论起来。有不知情的街坊凑在一起嘀咕:“难怪陛下赏了暖手炉又赏梨膏糖,原来沈小姐是故意勾着陛下?”“听说她之前还救过荣安公主,怕不是早就算计着借孩子铺路!”
荣安听不懂这些弯弯绕,却见不得人说沈语坏话,攥着帕子兔子就往永宁侯夫人面前冲:“你胡说!沈姐姐才没有!那童谣是姐姐教我们唱着玩的,陛下哥哥赏东西是因为姐姐好!”
侯夫人被个小丫头怼得脸上挂不住,伸手就要推荣安,沈语眼疾手快扶住孩子,将她护在身后,抬眼看向众人时,声音虽轻却稳:“夫人这话可有凭据?童谣是我从家乡学来的俚曲,不过取‘平安喜乐’之意;教孩子们叠帕子、唱童谣,是为给太后贺寿,满心都是讨老人家欢喜,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心思。”
“凭据?”礼部侍郎夫人扬着下巴,从袖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素笺——竟是沈语落在偏殿的节目草图,上面画着拨浪鼓、帕子兔子,还写着几行鼓点标记,“这上面的鼓点,我家老爷看过,说是跟宫里庆典用的乐律不同,偏轻佻软绵,不是正经人家姑娘该琢磨的!还有你给陛下递的帕子兔子,宫里人都看见了,陛下揣在袖袋里一路,不是你刻意送的信物是什么?”
沈语看着那张素笺,心沉了沉——她倒是忘了收回这张纸,竟被人捡去当了“罪证”。
正想再辩,就见巷口传来马蹄声,人群自动分开条路,燕绥之的贴身太监骑着马过来,翻身下马后径直走到沈语面前,递上块明黄色的腰牌:“沈小姐,陛下请您即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