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别在发间，微凉的触感顺着发丝漫上来，像有片细雪落在了心尖。宋亚轩对着铜镜抿唇，镜中的自己鬓角别着朵银茉莉，衬得眉眼愈发清润。他抬眼时，正撞见刘耀文站在身后，镜中的他半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那枚玉扳指，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云纹，像是在确认这温润的触感是否真实。
“发什么呆？”宋亚轩转过身，故意板起脸，指尖却不自觉地拂过发间的银簪，“茶要凉了。”
刘耀文抬眸，眼底盛着碎光，像是揉进了江南的日光：“在想，还是你戴着好看。”他走上前，伸手拨开他颊边的碎发，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轻得像怕碰坏了瓷娃娃，“这簪子配你，比北地所有金银玉器都夺目。”
宋亚轩耳尖“腾”地红了，转身想去续水，手却抖了一下，茶壶嘴偏了半寸，热水溅在茶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油嘴滑舌，”他嘟囔着，声音却软得像浸了蜜的糯米，“伤还没好就说这些，仔细扯着伤口疼。”
刘耀文跟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带着点沙哑的痒，拂过颈侧：“早好利索了，不信你看。”他晃了晃左臂，虽还悬着布带，却比前几日灵活多了，骨节转动时已听不见之前的滞涩声。
“别闹。”宋亚轩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他抱得更紧。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是淡淡的药香混着北地的松木香，竟和江南的茉莉香缠在一起，像酿了坛新酒，意外地和谐绵长。
“说真的，”刘耀文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点尘埃落定的郑重，“北地的事了了，家父已告老还乡，政敌也伏了法。以后我就在江南住下，守着你，守着这铺子。”
宋亚轩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茶壶差点脱手。“住下？”他转过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又滚烫，“你的家……在北方啊。”
“家在这儿。”刘耀文打断他，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又落回自己胸口，力道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窗外的蝉鸣忽然炸响，一阵接一阵，像是被这句直白的情话点燃了，聒噪得热烈。宋亚轩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个雪夜他留下的字条，墨色潦草却藏着挣扎；想起那些辗转难眠的等待，枕头边总放着他留下的空茶罐；想起他咳着血站在巷口，说“别等我”时眼底的红。眼眶一热，却笑着捶了他一下，力道轻得像挠痒：“谁要你守着，我这铺子可不养闲人。”
“那我就当伙计。”刘耀文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掌心，指腹摩挲着他的指节，那里有常年捻茶留下的薄茧，“你管账，我跑腿，卖茶，送茶，搬箱子，扫院子，样样都行。”
他真的说到做到。
第二日天刚亮，闻香阁的门板就被“吱呀”推开。刘耀文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正弯腰搬茶箱。他臂力惊人，半人高的茶箱扛在肩上面不改色，可轮到算账目时，却对着算盘珠子犯了难，手指笨拙地拨来拨去，最后把账本递给宋亚轩，耳尖泛红：“这个……好像算错了。”宋亚轩接过一看，忍不住敲着他的额头笑：“笨蛋，把‘肆’写成‘伍’了。”
他会在清晨天刚蒙蒙亮时去码头接新茶，踩着露水回来，裤脚沾着泥点，却献宝似的举起油纸包：“街口张婶的桂花糕，刚出笼的，热乎着呢。”宋亚轩咬一口，甜香混着桂花的清冽漫开来，抬眼时，正看见他盯着自己的嘴角，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
他会在傍晚帮宋亚轩收摊，搬着沉重的茶罐往库房走，嘴里还哼着北地的小调，调子跑得没边没际，却引得路过的孩童跟着拍手。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追着他跑：“大哥哥，再唱一遍！像黄莺叫！”刘耀文被逗笑，回头冲宋亚轩眨眼睛，那得意的模样，活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后院的茉莉开得越来越盛，藤蔓顺着竹架爬满了窗台，风一吹，白色的花瓣簌簌落，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宋亚轩把晒干的茉莉花和新茶窨在一起，刘耀文就在旁边打下手，笨手笨脚地捡花瓣，总把带着硬蒂的花也捏进去。宋亚轩笑着用竹篾片敲他的手背：“去去去，添乱，还是去给我烧壶水。”
他也不恼，乖乖地去烧火，却总在灶膛火光映红的间隙，偷偷看廊下的宋亚轩。看他低头筛茶时专注的侧脸，看阳光落在他发间的银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金粉。他忽然觉得，那些在北地经历的刀光剑影，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那些咳着血熬过的寒夜，都抵不过此刻的安宁——他在闹，他在笑，茶香混着花香，漫过漫长的夏天，把日子泡得又软又甜。
七夕那天，江南的夜市格外热闹。红灯笼挂满了整条街，映得石板路都成了暖红色。刘耀文拉着宋亚轩的手，挤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姑娘们把河灯放进水里，一盏盏烛光顺着水流漂远，像串起的星星。有孩童举着兔子灯从身边跑过，灯笼穗子扫过他们的手腕，留下点毛茸茸的痒。
走到拱桥边，刘耀文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对银镯子，镯身雕着缠枝茉莉，花瓣纹路细腻，和他发间的银簪正好成套。
“七夕礼。”他执起宋亚轩的手腕，轻轻戴上，银环相碰，叮当作响，像碎玉落进清泉。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不像平时，连声音都带着点微颤：“宋亚轩，娶你，好不好？”
宋亚轩的心跳像撞鼓，震得耳膜嗡嗡响。他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看着他手腕上那枚失而复得的玉扳指，被体温焐得温润透亮。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染着甜，像沾了蜜的茉莉：“好啊。”
河灯还在顺流而下，载着点点烛光，映得水面一片暖黄。刘耀文紧紧牵着他的手，银镯子的响声混在夜市的喧嚣里，像首轻快的歌。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水汽和远处的桂花香，拂过两人交握的手，把那句“好啊”吹得很远。
他们没再提北地的过往，没再想那些艰难的等待。闻香阁的茉莉还在开，一茬接一茬，落了又发；茶罐里的新茶还在续，春茶喝完了有夏茶，秋茶收了又等冬片。刘耀文的北地小调依旧跑调，却总能在宋亚轩算账时，准时从院子里飘进来；宋亚轩的账本依旧记得仔细，只是在“刘耀文”三个字后面，悄悄画了朵小小的茉莉。
长夏漫漫，蝉鸣未歇。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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