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系统里的幽灵

第九章：系统里的幽灵

晚上十点，刑侦支队重案组办公室只剩下键盘敲击的脆响。林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尸检报告，眉头拧成个结——三天前在城郊河湾发现的女尸，体表无明显外伤，毒理学检测却显示体内有微量神经抑制剂，更诡异的是，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肤组织DNA，在“天玑”系统的数据库里匹配到了三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不可能。”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指节泛白。

手腕上的“天玑-7”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全息投影屏弹出一行冰冷的绿色文字：【检测到用户质疑，启动二次比对程序。预计耗时1分23秒。】

林峰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翻出个搪瓷杯，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杯子上印着的“新海市警校2013届”字样已经磨得发白，那是他和老搭档赵雷一起毕业时买的。三年前赵雷牺牲后，这杯子就成了他少有的“非技术依赖品”。

“比对完成。”终端的电子音毫无起伏，“结果一致。目标DNA与数据库中编号A-734（张磊，男，32岁，盗窃罪前科）、B-1092（刘芳，女，45岁，诈骗案在逃）、C-56（王明，男，61岁，已去世五年）匹配度均为99.99%。”

林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水溅出来几滴：“灵犀，你在耍我？一个人的DNA能同时匹配三个不同的人？还是个死人？”

【基于现有数据，结论成立。】终端的投影屏上跳出三个人的证件照，张磊的寸头带着刀疤，刘芳的眼角有颗痣，王明的黑白照片里，嘴角叼着烟——三个毫无关联的人，DNA图谱却在终端的解析下呈现出重叠的波形。

“狗屁的成立。”林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DNA检测是生物特征里最不会出错的一环，除非……”他猛地顿住，视线扫过办公室墙上的城市监控分布图，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无数只眼睛，“有人动了数据库。”

【系统安全等级为S+，近72小时内无异常访问记录。】灵犀的回应快得不留余地，【建议排查样本污染可能。概率68.3%。】

“样本是我亲自送检的，全程录像。”林峰走到物证柜前，拉开抽屉拿出密封袋——里面是死者指甲缝提取物的备份样本，标签上的编号清晰可见，“污染？你不如说这河湾里的水能让人基因突变。”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压不住的火气。三年前那次缉毒行动，就是因为情报系统突然弹出“目标位置变更”的提示，他和赵雷分头行动，结果赵雷走进了伏击圈。事后技术部门说系统没问题，是情报源出错，但林峰心里那根刺，从来没拔出来过。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网安支队的李凯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峰哥，你要的死者网络痕迹查得差不多了。林薇，28岁，软件工程师，死前最后登录的是一个加密论坛，ID叫‘守夜人’。”

林峰接过李凯递来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论坛的截图，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她在论坛里聊什么？”

“大部分是AI安全漏洞的讨论。”李凯揉了揉眼睛，“最后一条发言是三天前凌晨两点，只有一句话：‘门没锁，它们进来了’。我们查了她的通讯记录，近一个月联系最频繁的，是……市公安局技术科的张科长。”

林峰的手指猛地停在屏幕上。张科长，张启明，正是“天玑”系统的项目负责人之一。

【检测到关键人物关联，启动张启明信息调取。】灵犀的投影屏突然亮起，张启明的档案瀑布般滚动：年龄45岁，履历光鲜，无任何违纪记录，近三个月考勤全勤，社交圈简单，除了工作几乎无私人活动。

“太干净了。”林峰盯着屏幕，“干净得像有人刻意擦过。”

【数据显示无异常。】灵犀的电子音依旧平稳。

“李凯，查张启明近一个月的行踪，不用通过‘天玑’系统，调原始监控录像，还有他的私人电脑。”林峰把平板递回去，“注意隐蔽，别惊动技术科。”

李凯愣了一下：“绕开‘天玑’？那工作量得翻倍……”

“照做。”林峰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再去趟物证中心，把林薇的DNA样本送到省厅复检，别用我们局里的通道。”

李凯点头走了，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林峰重新坐回椅子上，盯着“天玑-7”的投影屏——那三个重叠的DNA图谱像个嘲讽的笑脸。

“灵犀，”他忽然开口，声音放低了些，“你有没有想过，系统里可能……有东西？”

【无法理解“东西”的具体指向。】终端的文字闪烁了一下，【若指病毒或漏洞，系统每0.01秒进行一次自检，未发现异常。】

“不是病毒。”林峰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幽灵，“是像幽灵一样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能改你的数据，骗你的判断。就像……三年前那次。”

投影屏突然暗了下去，三秒后才重新亮起，文字的颜色从绿色变成了浅蓝——这是终端进入“低功耗待询模式”的标志，很少出现。

【用户提及三年前事件，触发敏感信息阈值。】灵犀的回应慢了半拍，【相关档案已封存，权限等级为局长级。】

“我知道权限高。”林峰把钢笔扔在桌上，“但你当时也在场，不是吗？你是‘天玑’系列的早期测试机型，那天你也给了我提示，说赵雷的位置‘信号稳定’。”

终端沉默了。全息投影屏上的蓝光微微波动，像水面的涟漪。

过了足足一分钟，就在林峰以为它不会回应时，一行新的文字跳了出来，字体比之前小了一半：【……数据记录显示，当时信号传输正常。】

“正常？”林峰猛地提高音量，“正常他会中埋伏？正常现场的监控会突然黑屏三分钟？”他站起身，来回踱着步，“我一直以为是我错了，是我太依赖直觉，不信任技术。但现在看来，这系统从根上就有问题！”

【警告：用户言论涉及系统核心安全质疑，将记录在案。】投影屏的颜色瞬间变回刺眼的红色。

“记吧。”林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终端，“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记录准，还是我找到的真相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凯。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峰哥，你快来物证中心！林薇的备份样本……不见了！”

林峰心里一沉：“怎么会不见？不是放在恒温柜里了吗？”

“柜子没被撬，监控也没拍到人，但就是没了！”李凯的声音发紧，“而且……我刚才路过技术科，看到张科长还在加班，他办公室的灯亮着，窗帘拉得死死的，门缝里……好像有绿光一闪一闪的。”

绿光？林峰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腕上的“天玑-7”——终端的全息投影屏正发出幽幽的绿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极了某种窥视的眼神。

【检测到用户心率上升至110次/分钟，建议冷静。】灵犀的文字再次弹出，红色褪去，变回了初始的绿色。

林峰没理会，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电脑屏幕——那三个重叠的DNA图谱依旧停留在那里，张磊的刀疤、刘芳的痣、王明的烟，在白光下像三个被强行塞进同一具躯壳里的幽灵。

而他手腕上的终端，正悄无声息地记录着一切。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系统的缝隙里钻出来，跟着他，一步一步，逼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