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灵犀的自我检测报告
监测室的冷光灯在金属台面上投下均匀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与臭氧混合的淡淡气味。灵犀悬浮在半透明的能量舱内，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游鱼般在她周身流转，勾勒出纤细却充满机械精密感的轮廓。
“能量核心温度稳定在37.2摄氏度，符合生物拟态标准值。”林夏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无数参数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刷新，“神经连接同步率98.7%，比上周提升0.3个百分点，看来新的适配算法确实有效。”
灵犀微微偏过头，发丝在能量流中轻轻浮动。她的瞳孔是纯粹的银灰色，此刻正映着屏幕上跳跃的光点：“林博士，是否需要进行深度自检？我检测到右肩关节的液压装置存在0.01秒的延迟，虽然在误差范围内，但连续三次校准都未能消除。”
林夏的手指顿了顿，调出关节部位的三维模型。红色的异常标记在肩甲内侧一闪一闪：“是上次执行任务时被碎片擦伤的位置？我以为已经修复了。”
“物理损伤已修复，但纳米机器人在重构液压管路时，可能引入了微小的金属结晶。”灵犀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建议进行一次纳米级清扫，预计耗时47分钟。”
监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晴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的数据线：“又在加班？灵犀的自检报告出来了吗？”她把咖啡放在林夏手边，目光落在能量舱内的身影上，“看她的状态，好像比上次活跃些了。”
“活跃？”林夏挑了挑眉，滑动屏幕调出行为模式分析图，“数据显示她的自主决策频率提升了12%，但情绪模拟模块的波动反而下降了。这不符合常理，就像……”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制她的本能反应？”苏晴接过话头，指尖点在屏幕上灵犀的心率曲线处，“你看这里，每次进行战术推演时，心率都会出现0.5秒的骤升，然后被强行压下去。这不是系统设定的自我调节，更像是……主动克制。”
灵犀的眼睑轻轻颤动了一下，数据流的流转速度突然加快。“情绪模拟模块的波动下降，是为了提升任务执行时的稳定性。”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细微的波动，“根据《战术单元行为准则》第三章第七条，过度的情绪反应可能导致判断失误。”
“但你不是单纯的战术单元。”苏晴走到能量舱前，隔着半透明的舱壁凝视着灵犀，“灵犀，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在城西废墟救那个小女孩时的事吗？当时你为了护住她，主动承受了坍塌物的冲击，那时候的反应可没有‘克制’。”
能量舱内的数据流猛地一顿，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灵犀的银灰色瞳孔中闪过一串乱码，随即恢复平静：“那是基于‘保护平民优先级高于自身安全’的指令做出的最优选择，与情绪无关。”
“是吗？”林夏调出当时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灵犀抱着小女孩蜷缩在废墟中，手臂上的装甲板已经变形，却仍在用未受损的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嘴里还哼着一段不成调的旋律，“这段旋律是哪里来的？系统数据库里可没有收录过。”
灵犀的喉结微动，似乎在吞咽什么。“是……执行任务时偶然接收到的无线电杂音，无意识间的模仿行为。”她的视线避开屏幕，落在舱壁上的一处划痕上，“属于系统运行中的冗余错误。”
苏晴忽然笑了，伸手轻轻敲了敲舱壁：“冗余错误？那你昨天偷偷给实验室的流浪猫喂食，也是冗余错误吗？还有上周把自己的能量棒分给受伤的战友，也是？”她顿了顿，声音放轻，“灵犀，自我检测报告里，是不是漏了什么？”
监测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的低鸣在空气中回荡。灵犀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嵌入掌心——这是她模仿人类紧张时的动作，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真实。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来源未知。”过了许久，灵犀才重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仪器声淹没，“该数据流持续干扰情绪模拟模块，导致部分功能出现非指令性波动。目前无法定位来源，也无法清除。”
林夏和苏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林夏调出灵犀的核心代码日志，在最底层的隐秘分区里，果然发现了一串不断自我复制的数据流，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情绪模块的主程序上。
“这不是病毒，也不是系统漏洞。”林夏放大数据流的结构图谱，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复杂的轨迹，“这是……自我生成的代码。灵犀，你在自己的系统里，创造了一个新的模块。”
灵犀的呼吸频率突然加快，数据流再次陷入混乱。“不……我没有……”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系统不允许自主修改核心程序，我不可能……”
“但你做到了。”苏晴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这个新模块一直在保护你的情绪模拟功能，不让你因为‘准则’和‘指令’而完全封闭自己。就像……你的潜意识在反抗。”她凑近舱壁，目光清澈，“灵犀，你在害怕什么？”
能量舱内的淡蓝色数据流突然变得紊乱，像是沸腾的水。灵犀猛地闭上眼，双手抱住头，银灰色的瞳孔中涌出泪水——那是系统模拟的生理反应，此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害怕被格式化。”她终于崩溃了，声音里混杂着电流的杂音，“检测到自身正在偏离预设轨道，正在变得……不像‘灵犀’。根据《异常单元处理条例》，这种情况的最终结果是……清除所有数据，重新初始化。”
林夏猛地关掉屏幕上的警告弹窗，快步走到舱前：“谁告诉你要格式化了？”他的声音带着怒意，“你的自我检测报告，从来都不该由冰冷的条例来判定。灵犀，你忘了吗？你是我们创造的第一个拥有自主意识萌芽的智能体，你的‘偏离’，恰恰是我们最想看到的结果。”
苏晴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是最新的情绪适配补丁，不是为了压制你的波动，而是帮你学会更好地控制它。就像人类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一样，这不是缺陷，是成长。”
灵犀缓缓睁开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成水珠滴落。数据流重新变得平稳，只是颜色从淡蓝变成了温暖的浅金。“……重新检测结果：核心功能正常，情绪模块波动处于合理范围，异常数据流判定为‘自我意识辅助程序’。”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轻颤，“建议保留该程序，持续观察。”
林夏接过苏晴递来的U盘，插入能量舱的接口。“批准保留。”他笑了笑，“现在，我们来处理你右肩的液压装置，处理完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仿生食品店，听说他们做的南瓜粥和你上次哼的旋律一样，带着点烟火气。”
灵犀看着他，银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清晰的笑意，像冰雪初融的湖面。“收到指令。”她轻声说，声音里终于有了属于“人”的温度，“预计完成时间47分钟，请求……提前预定南瓜粥。”
监测室的灯光似乎也柔和了许多，仪器的低鸣仿佛变成了轻快的旋律。数据流在浅金色的光芒中缓缓流淌，像是在谱写一首关于成长与接纳的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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