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年约四旬,穿着绛紫色缠枝莲纹的褙子,头戴一套成色极佳的翡翠头面,端坐在花厅上首的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她面容保养得宜,但眉眼间带着常年掌家的精明与严厉,目光落在人身上,像是能刮下一层皮来。
沈未晞垂首敛目,跟着王管事走进花厅,依着规矩行了大礼,动作略显生涩,却并无错处。
“抬起头来。”卫夫人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仪。
沈未晞依言抬头,依旧半垂着眼睫,不敢直视,一副标准的小门小户女儿见到贵人时的怯懦模样。
卫夫人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衣角和指尖因为长期做针线而留下的细微针眼上停留片刻。“王管事说,你的绣技不俗?”
“回夫人,民女……只是自幼喜好,跟着家中长辈学过几年,不敢当‘不俗’二字。”沈未晞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
“呈上来我瞧瞧。”
王管事连忙将那块红梅傲雪帕子奉上。
卫夫人接过,指尖细细抚过上面的刺绣。越是细看,她眼底的惊讶之色越浓。这针法,这意境,尤其是那“雪落”的动态之感,绝非寻常绣娘所能及。她掌管中馈,见识过无数贡品级别的绣品,眼前这一方帕子,竟丝毫不逊色,甚至在某些细节处理上,更有灵韵。
“这‘天工绣’的技法,你从何处学来?”卫夫人放下帕子,语气缓和了些,但探究的意味更浓。天工绣失传已久,宫中尚存几幅残品,都被陛下珍藏着,一个民间女子如何习得?
沈未晞眼眶微红,低声道:“是……是民女的娘亲所授。娘亲曾说,这是外祖家传的手艺,只是家道中落……”她话语未尽,带着哽咽,将一个思念亡母、身世飘零的孤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卫夫人沉吟片刻。身世清白(至少表面上),手艺绝佳,性子看起来也温顺怯懦,倒是府里需要的。尤其是这手失传的绣技,若能用来为卫府、为她自己增添光彩,无疑是极好的。
“罢了,也是个可怜见的。”卫夫人摆了摆手,“既然你有这手艺,便留在府里吧。眼下府中正要为宫中贵妃娘娘的千秋节准备贺礼,一幅大型屏风正是用人之际,你便去绣房帮手。”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沈未晞连忙跪下磕头,感激涕零。
“起来吧。”卫夫人示意王管事,“带她去绣房安置,按二等绣娘的份例。记住,府里的规矩,少听、少看、少说,做好你分内的事。”
“是,民女谨记夫人教诲。”沈未晞恭顺应答。
王管事领着沈未晞退出了花厅,穿过几道回廊,往位于府邸东侧的绣房走去。
绣房是一座独立的院落,里面光线充足,十几个绣娘正低头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丝线和熏香的味道。见到王管事带着生面孔进来,众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手中的活计,显然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