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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樾认出了他——工部侍郎，林慕白。

她想起父亲的话，这就是母亲当年的青梅竹马。

“林大人。”沈青樾收敛了方才对着顾长渊的张牙舞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林慕白看着她，眼神有些恍惚，轻声叹道：“像……真像……” 他很快回过神，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令堂……她年轻时，也最爱这般明媚的颜色。”他的目光落在沈青樾鹅黄色的衣裙上。

沈青樾心中微动。她今日选这身衣服，只是因为穿着利索，没想到……

而不远处，顾长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慕白那句“真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青樾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中年官员，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与母亲记忆重叠的痕迹。母亲苏清颜的容貌在她记忆中已有些模糊，只留下一个清丽绝俗的朦胧侧影和身上淡淡的药草香。

“林大人与家母……很熟？”沈青樾试探着问，目光清明，不带丝毫忸怩。

林慕白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怔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追忆与痛楚，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化为温和的浅笑：“年少时确是旧识。令堂风华，当年京中无人能及。”他顿了顿，看着沈青樾那双与苏清颜几乎一模一样的、清澈中带着倔强的眼睛，轻声道：“你不仅容貌像她，这眼神……也像。”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沈青樾还待再问，却被一个娇俏却带着几分尖锐的女声打断。

“哟，林大人这是在和谁说话呢？这位妹妹瞧着面生得紧。”

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宫装、满头珠翠的少女款款走来，她容貌艳丽，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正是赵国公的嫡孙女，德安郡主。

德安郡主的目光在沈青樾身上转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最后落在她简单束起的墨发和那身虽料子名贵但样式简洁的鹅黄衣裙上，嘴角撇了撇：“想必这位就是沈大将军家的千金吧？果然……如传闻一般，与众不同。”

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充满了嘲讽，暗指沈青樾不懂礼数，衣着随意。

沈青樾岂是肯吃亏的主？她眉梢一挑，正要反唇相讥，林慕白却已先一步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德安郡主。青樾小姐性情率真，自有风骨。”

德安郡主被林慕白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了一下，脸色微沉。她心仪顾长渊在京城并非秘密，方才远远看见顾长渊竟对着沈青樾举杯，已是醋意翻涌，此刻又见素来不理俗事的林慕白也出言维护，更是怒火中烧。

“林大人说的是。”德安郡主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转向沈青樾，话锋却更加刁钻，“早就听闻沈小姐身手不凡，连顾大人都……呵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宫宴之上，毕竟不是演武场，沈小姐还需谨言慎行才是，莫要冲撞了贵人。”

这话已是近乎直接的羞辱了。周围一些女眷也掩口低笑起来，目光各异地看着沈青樾。

沈青樾气极反笑，她上前一步，明明比德安郡主稍矮一些，气势却瞬间压过了对方：“郡主提醒的是。不过青樾也听说，真正的贵人，德行与身份相匹配，从不以衣冠取人，更不会逞口舌之利，行挑衅之事。郡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语速不快，字字清晰，那双酷似苏清颜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股坦荡无畏的锋芒，竟逼得德安郡主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强词夺理！”德安郡主气得指尖发抖。

“够了。”

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长渊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他面色平静，目光却如寒冰般扫过德安郡主，最后落在沈青樾身上时，那冰寒似乎微不可察地融化了一瞬。

“宫宴之上，喧哗争执，成何体统。”顾长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周遭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

德安郡主见到他，顿时收敛了气焰，换上委屈的神色：“顾大人，是她……”

“郡主。”顾长渊打断她，语气淡漠，“陛下即将驾临，还请郡主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