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弃了官道，转入小路，景色便陡然不同。少了车马喧嚣，多了山林野趣，道路虽略显崎岖，但对于沈青樾和顾长渊这等身手的人来说，反倒更觉畅快。仪仗精简，伪装成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行进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顾长渊依旧话不多，但沈青樾能感觉到，他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感淡了许多。休憩时，他会与她讨论几句沿途风物，甚至偶尔会考较她的骑术与箭法——在发现她箭术精准，几乎百发百中后，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沈将军教得不错。”他如是评价，听不出喜怒。

“我爹说，沈家儿女，可以不通文墨，但绝不能手无缚鸡之力。”沈青樾扬了扬手中的弓，带着点小骄傲。这是父亲从小灌输给她的观念，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

顾长渊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目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几日后，队伍抵达青州地界。

比起京畿的繁华，青州显得古朴而宁静。时值雨季，天空总是阴沉沉的，细雨时歇时落，将青石板路浸润得油光发亮，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按照计划，他们并未进城惊动地方官府，而是在城外一处属于顾长渊名下产业的别院落脚。这处别院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中，白墙黛瓦，清幽雅致，与顾长渊太尉府冷硬的风格截然不同。

是夜，雨声渐沥，敲打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青樾住在二楼的客房，推开窗，便能看见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青翠的竹林，以及远处笼罩在雨雾中的朦胧山色。她正凭窗远眺，思索着“紫星兰”与江南之事的关联，却听见院门处传来些许动静。

透过雨幕，她看到凌云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形被遮掩得严实，但步履沉稳，显然不是寻常仆役。

这么晚了，会是谁？沈青樾心生好奇，下意识屏息凝神，仔细看去。

那人随着凌云步入廊下，褪去了蓑衣斗笠，露出真容——竟是一张沈青樾绝未想到会在此地见到的面孔！

林慕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早已启程，前往江南督办水利了吗？为何会出现在青州？还如此隐秘地来见顾长渊？

沈青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顾长渊明明警告她远离林慕白，可他们二人，竟在私下会面？！难道他们之间，并非如外界所见的监察与被监察的紧张关系？

无数疑问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看到凌云将林慕白引向了顾长渊书房的方向，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神色皆是一片凝重。

强烈的探究欲驱使着沈青樾。她看了看雨势，又估量了一下距离和方位，心中有了计较。她轻轻合上窗户，只留下一道缝隙，然后如同夜行的灵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凭借着廊柱和竹林的阴影，灵活而谨慎地向书房的方向潜行而去。

雨声掩盖了她细微的动静。她最终停留在书房窗外一丛茂密的湘妃竹后，这个位置，恰好能透过半开的支摘窗，隐约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也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