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玄霄宗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静室内烛火摇曳，药香氤氲。
流光趴在床上，衣襟被拉开，露出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她能感觉到凌无尘的手掌贴在她肌肤上，带着温热，又像是烫得她心口发颤。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
“忍一忍。”凌无尘低声说，语气不自觉地放软。
流光鼻尖一酸，尾音轻轻：“嗯……”
药膏抹上去时有些刺痛，她咬住嘴唇没喊疼。可她知道，师尊是心疼她的。不然他不会亲自来换药，更不会用混沌道源之力调和药性。她偷偷抬眼，看见他垂下的睫毛映在烛光里，眉心微蹙。
凌无尘指尖一顿，忽然想起那日在魔渊深处，她奄奄一息地唤他“师尊”。那时他心下一动，将她抱起，“我要护她周全。”
如今她就在他怀里，可他却开始害怕了。
“好了。”他轻声道，替她拉好衣襟，动作轻柔得像在碰什么易碎之物。
流光松了口气，整个人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她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他问：“师尊，你累吗？”
凌无尘没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烛光晃动了一下，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那不是疲惫，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睡吧。”他说。
流光眨了眨眼，小声嘟囔：“那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该怕他的。他是仙界第一掌门，是创世神之子，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她偏偏贪恋他的温柔，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让她舍不得放开。
“师尊……”她轻轻唤他，“你会一直护着我吗？”
凌无尘垂眸看她，良久才开口：“我说过，会护你周全。”
她笑了，眼角沁出泪珠，却笑得很甜。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声音软得像春水：“那我不走，也不逃。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凌无尘没有抽手，任由她握着。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妥协。
“睡吧。”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比刚才低了许多。
流光终于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慢慢睡着了。
凌无尘没有起身，就那样坐着，看着她熟睡的脸。烛光映得她脸颊泛红，呼吸轻浅，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他知道，她不是。她经历过最深的恐惧，也尝过最痛的背叛。如今她依偎在他身边，像个孩子一样寻求庇护，而他却开始害怕了。
他怕有一天，她会离开。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柔。怕这份感情一旦越界，便再也收不住。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转身走向窗边。
青鸾站在宗门最高处，遥望着那一点烛光。
风从山间吹来，带着夜露的凉意。她披着白袍，长发随风扬起，手中紧握着剑柄。
她从未见过凌无尘如此模样。
从前的他，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即便是她，也只能远远望着，连靠近都不敢。可如今，他对那个妖狐流光，竟会低头，会轻声细语，会亲自换药。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晨雾中的流光，单薄身影站在演武场最末端，汗水打湿鬓角，却仍不肯放弃。那时她心中只有不屑。可现在，她竟生出一丝不安。
她突然御剑而起，直奔静室方向。
推开静室门时，她故意加重了脚步。
屋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在跳动。
流光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凌无尘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青鸾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床上的人，又落在凌无尘身上。
“掌门，弟子例行检查。”她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刻意。
凌无尘转过身，淡淡看了她一眼：“辛苦。”
青鸾走近几步，俯身看了看流光：“她还小，不懂事。但玄霄宗有玄霄宗的规矩。”
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凌无尘：“师傅与弟子之间，界限分明。”
凌无尘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青鸾眼角闪过一丝失落：“弟子先退下了。”
她转身离开，反手带上门，留下若有若无的剑气波动。
她知道，她的话他听进去了。但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一句话就能斩断的。
结界之外，夜冥立于黑暗之中。
他穿着黑色战袍，银色纹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站在结界边缘，远远望着玄霄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嗅到了什么。
凌无尘变了。
那个曾经冷酷无情、斩杀魔族毫不留情的男人，如今竟会对一个妖狐如此温柔。他看见他亲手为她疗伤，看见他坐在她床边久久不语，看见他眼中挣扎的情绪。
这不是凌无尘该有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去，步伐轻盈无声。
他要回去告诉凌渊。
凌无尘，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懈可击的仙界第一掌门了。
流光是在一阵轻微的剑气波动中惊醒的。
她睁开眼，屋内只剩她一人。烛火将熄，药香仍在。
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青鸾那句话——
“师傅与弟子之间，界限分明。”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只知道，师尊对她好，她就想永远待在他身边。她不想再失去什么了，也不想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她轻轻握拳，暗暗发誓：“我要变得更强。”
她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那是凌无尘用混沌道源之力为她重塑的经脉，虽然还很弱，但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她闭上眼，一点点凝聚灵力。
忽然，窗外掠过一道黑影。
她猛地睁眼，却什么都没看见。但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某种窥视。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远处群山起伏，寂静无声。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躺下。可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睁着眼睛，看着那一点烛火渐渐熄灭。
她的眼神，不再只是依赖，还多了一丝坚定。
她知道，她必须变强。
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保护那个愿意护她周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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