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喧嚣过后,紫禁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年世兰深知,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皇帝对年羹尧的封赏之厚,已引得前朝后宫侧目,连带着她这翊坤宫,也成了众矢之的。
她越发低调,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足不出户,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抚养弘晟上。孩子一天天长大,眉眼舒展,愈发白胖可爱,咿呀学语时,偶尔模糊地吐出“娘”音,总能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暖意。
这日,皇帝来看弘晟,逗弄片刻后,似不经意般提起:“朕瞧着弘晟身边伺候的人似乎少了些,内务府新进了一批稳妥的宫人,不如再添两个?”
年世兰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笑得温婉,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谢皇上关怀。只是晟儿还小,人多手杂,反而容易惊着他。如今有颂芝和几个老成的嬷嬷看着,臣妾觉得尽够了。等他再大些,懂事了,再添人不迟。”她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皇帝看着她护犊的姿态,目光微沉,随即笑了笑:“你考虑得是,是朕心急了。”他不再提此事,转而说起其他,但年世兰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离开她和孩子。
皇帝离开后,年世兰立刻召来周宁海:“给本宫再细细地查,内务府新进的那批宫人,尤其是皇上提及的那几个,背景务必查清!”
“嗻!”
前朝关于年羹尧的弹劾并未因盛宴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虽都是些“行事奢靡”、“纵容部下”等不大不小的罪名,但积少成多,足以动摇圣心。
曹贵人再次来请安时,神色间带着忧虑:“贵妃娘娘,嫔妾听闻,近日几位御史联名上折,参奏大将军……虽皇上留中不发,但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年世兰逗弄着榻上试图爬行的弘晟,头也没抬:“树大招风,自古皆然。哥哥行事若坦荡,些许流言,何足挂齿。”她语气平淡,仿佛浑不在意。
曹贵人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只是……嫔妾还听闻,皇后娘娘前日召见了那位曾弹劾过大将军的御史夫人入宫说话,赏赐了不少东西。”
年世兰的手微微一顿。皇后果然坐不住了,开始在前朝命妇中布局。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关怀臣子家眷,是常事。”年世兰淡淡道,随即抬眼看向曹贵人,眼神锐利,“曹贵人,你是个明白人。如今这形势,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中当有杆秤。守好温宜,便是你的福气。”
曹贵人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嫔妾明白,谢娘娘提点。”
送走曹贵人,颂芝忧心忡忡:“主子,皇后娘娘这是要……”
“她是要把火烧得更旺些。”年世兰冷笑,“无妨,让她烧。你且派人,去查查那位御史,还有他的夫人。是人,总有短处。”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握住一些反击的筹码。
与此同时,她对欢宜香的处理也到了关键时刻。借着“六阿哥闻不得浓郁香气,恐伤幼儿肺腑”这无可指摘的理由,她殿内的欢宜香已从减量到近乎停用,只偶尔在皇帝来时,才象征性地点燃片刻。取而代之的是各类清新果香和草木气息。皇帝虽未明言,但每次来翊坤宫,那微不可察的审视目光,总会掠过香炉。
年世兰知道他起疑了,但她赌皇帝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会贸然对一个刚生下皇子、母家势大的贵妃发作。她在赌他对年家剩余的耐心,也在赌自己能否在这有限的耐心耗尽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夜色深沉,年世兰难以入眠。她起身走到摇床边,看着弘晟恬静的睡颜,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冷硬。
哥哥在前方的恣意,皇后在后宫的算计,皇帝那深不可测的君心……这一切,都如同悬在她和弘晟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她轻轻握住儿子挥舞出襁褓的小手,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晟儿,别怕。”她低声呢喃,如同最坚定的誓言,“娘会守住你,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