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崩溃

过往那一幕如同陈旧的血痂被狠狠撕开，带着淋漓的鲜血和从未愈合的痛楚，清晰地浮现在虞妍眼前——

　　她从舞蹈班回来，满心欢喜，迎接她的却是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带着掌风的耳光，一下，又一下，抽在她稚嫩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旁边站着那个面容刻薄的保姆，用她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煽风点火：“老爷，太太，你们可得好好管管！俗话说得好，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啊！”

　　她没有偷！她哭着，尖叫着解释，声音嘶哑，可换来的只有更严厉的斥责和冰冷怀疑的目光。

　　后来，玉镯在保姆的行李中被翻出，真相大白，可她的父母呢？

　　他们没有道歉，没有安慰，只是用那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淡淡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日子照旧，仿佛她所受的屈辱和伤害，从未存在过。

　　回忆与现实交织，虞妍的眼睛瞬间红得骇人，她猛地抬手指向虞父，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是你们！你们当年一个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是我偷的！现在，还要把这盆脏水扣在我头上，教坏你们的儿子！你们才是这个家里最虚伪、最恶毒的人！”她环视这间富丽堂皇的客厅，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破碎的笑，“我看啊……今天这顿饭，根本就是场鸿门宴吧？”

　　一滴滚烫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地板上，也砸碎了所有虚假的平静。

　　“你们需要利用我的时候，我就是虞家的女儿，是你们可以拿去交换利益的筹码！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连一句辩解都不配得到，连一个道歉都是奢望！”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质问，“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肖煜心如刀绞，他紧紧从身后拥住她，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他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低哄，只想带她逃离这个伤她至深的地方：“别说了……妍妍，我们不说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可虞妍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她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步一步走到虞父面前，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虞总，你不是早就宣布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吗？”她的目光转向躲在父亲身后、吓得脸色发白的虞衡，语气森然，“那么，现在你的儿子，冒犯到我了。按照规矩，我是不是有权利，亲自‘管教’他一下？”

　　说罢，她不等虞父反应，猛地伸手，一把将尖叫挣扎的虞衡从虞父身后扯了出来！“放开我！爸爸！爸爸救我！”虞衡吓得涕泪横流。

　　虞妍眼神一厉，没有任何犹豫，扬手——“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虞衡脸上！“没胆承担后果，只会躲在父亲背后吠叫的孬种！”

　　虞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虞妍，怒不可遏：“疯了！你简直是疯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个疯婆子！”

　　一直压抑着怒火的肖煜，此刻彻底冷下脸。

　　他一步上前，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稳稳挡在了虞妍和虞家父子之间。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目光如冰刃般直射虞父，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警告：“虞总！”他刻意用了疏离的称呼，“请注意你的言辞。当众污蔑、诽谤我的夫人，造成名誉损害，我是可以代表她，对你提起法律诉讼的。”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在场每一个虞家人，“我不希望我的夫人，在这里听到任何一句不友善的话，更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否则，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来维护她的尊严。”

　　虞母的哭嚎声尖利地刺破空气，她几乎是扑倒在地，用尽全力抱紧了虞妍的腿，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妍妍！妍妍！妈妈求你了！别再打了，放过你弟弟吧！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对不起你！求你看在妈妈的面子上，算了吧！”

　　这一声“妈妈求你了”，这一句“对不起”，没有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像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虞妍早已摇摇欲坠的心上。

　　她低头看着母亲那张涕泪横流、写满哀求的脸，不是为了她受的委屈，而是为了那个施害者。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荒诞与心死的冰凉，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瞬间，真的碎裂开来，化作了齑粉，连痛楚都变得麻木。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的飘忽，却比任何尖叫都更让人心悸：“妈……到了现在，你还是觉得……是我在胡闹，是我做错了，是吗？”她缓缓摇着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这样毫无原则地护过我一次？为什么面对我的时候，你们的心……能硬得像铁一样？！”

　　她不明白，同样都是孩子，为何她得到的永远是指责、怀疑和冰冷的利用。

　　肖煜看着虞妍那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他不再容忍这场闹剧继续伤害她。

　　他一个眼神示意，身后两名随行的保镖立刻上前，动作迅速却又不失礼貌地将情绪失控的虞母从虞妍腿边扶开，控制在一步之外。

　　随即，肖煜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带着他体温的布料，如同一个坚固的护盾，披在了虞妍不断颤抖的、单薄的肩膀上。

　　他伸出手，坚定而有力地搂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半护在怀里，用身体为她隔开身后那一地鸡毛与不堪。

　　他没有再看虞家任何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只是拥着虞妍，迈步朝门外走去，声音平稳、清晰，不带一丝感情，却如同最终审判，在整个死寂的客厅里回荡：“从即刻起，肖家与虞家所有商业合作，全面终止。”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虞父耳边炸响。他原本还因儿子的哭喊和妻子的失态而怒气冲冲，此刻，所有的气势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肖煜护着虞妍决绝离开的背影，浑身力气被抽干，颓然瘫倒在昂贵的红木座椅上，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