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阿笠博士家的客厅映照得明亮而温暖。
黑羽凛坐在沙发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知道，工藤新一就在里面，经历着那种据说“骨头融化又重组”的痛苦。灰原哀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门被拉开。走出来的是穿着稍显宽大休闲服的工藤新一，额发被汗水浸湿，脸上还带着一丝剧烈痛苦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初，甚至因为短暂地重获身体而显得格外明亮、充满力量。
“久等了，凛。”新一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自信，尽管气息还有些微不稳。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在重新适应这副熟悉又偶尔陌生的身躯。”
“感觉……怎么样？”凛站起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他敏锐地注意到新一脸上一闪而过的、属于身体深处的不协调感，那是药物强行扭转形态后必然留下的痕迹。这种认知让他心头微沉，既为对方承受的痛苦，也为这短暂重逢所象征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还不错。”新一咧嘴一笑，刻意忽略了那份不适，目光转向灰原哀，“谢了，灰原。”
“药效只有八小时，别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灰原哀的语气冷淡，她的视线掠过新一，最终落在凛身上。那一瞬间，凛清晰地看到，她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那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生理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与排斥。她的身体甚至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半秒，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虽然她立刻恢复了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那一瞬间的剧烈反应，没有逃过凛的眼睛。
“走吧，”新一似乎并未察觉这细微的暗涌，或者说他习惯了灰原哀对“外人”的冷漠，他看向凛，眼中带着邀请，“今天约好了要带孩子们去水族馆，你也一起。”
“我？可以吗？”凛脸上适时地表现出惊喜和一丝不确定。
“当然，人多热闹。”新一的笑容坦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意。但这诚意像阳光一样，让凛觉得自己身上的阴影无所遁形。
一行人很快出发前往米花水族馆。巨大的蓝色玻璃幕墙之后，游弋着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步美、光彦和元太兴奋地跑来跑去，新一也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解，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缺失的“工藤新一”的角色尽情弥补回来。
凛跟在队伍稍后的位置，看似在欣赏鱼群，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周围。他注意到安室透竟然也出现在了水族馆，穿着便服，混在人群中，远远地跟着他们。是巧合？还是这位公安先生，对“恰好”出现在工藤新一身边的任何人都抱有职业性的关注？
“很美的蓝色，不是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凛侧头，灰原哀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站在巨大的水槽前。她的目光落在悠游的鳐鱼上，并没有看他。
“是啊，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凛温和地回应，心脏却微微收紧。他知道，警告来了。
“再美丽的蓝色，也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毒素。”灰原哀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事实，“就像有些生物，会用拟态来伪装自己，接近猎物。”她顿了顿，终于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你身上，有和他们相似的气味。”
“他们？”凛维持着脸上的不解，内心却已警铃大作。
“黑暗的气味。”灰原哀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步美他们的方向走去。“工藤那个人，有时候天真得可笑。但愿我的嗅觉，这次出了错。”
凛独自站在原地，巨大的水槽映照出他略显苍白的脸。鳐鱼优雅地滑过他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仿佛穿梭于他的身体之中。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与一条缓慢游过的、色彩斑斓却带有剧毒的水母对视。
水族馆的游览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压抑。
“新一！大家！”
众人回头，只见毛利兰正站在不远处的水母展区前，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快步朝他们走来。她穿着清爽的连衣裙，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在她身上，一如既往的明亮动人。
“小兰姐姐！”少年侦探团们开心地围了上去。
工藤新一在看到小兰的瞬间，眼神柔和了些许，但那光芒很快被一层复杂的情绪所覆盖——是熟悉的亲切，是无法陪伴的愧疚，是一种如同面对家人般的、沉淀下来的温暖，却唯独少了那份悸动的火花。他脸上露出笑容，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勉强。
“兰，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园子约好来这里做课外观察报告，正好看到你们。”小兰笑着解释，目光随即落在了站在稍远处的、陌生的黑羽凛身上，眼中流露出自然的询问神色。
新一的目光也随之转向凛，在接触到凛身影的刹那，他眼底的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份愧疚和疏离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明亮、更专注，甚至带着些许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紧张与在意。
他侧过身，动作自然地更靠近凛一步，为两人介绍，语气相较于刚才对小兰时，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兰，这位是黑羽凛，我刚认识的朋友，现在转来我们班。”他介绍凛时，目光是落在凛身上的，带着清晰的欣赏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明晰的温柔。随即，他才转向小兰，语气恢复了平常，像介绍一位重要的旧识，“凛，这是毛利兰，我的青梅竹马。”
“你好，黑羽君，我是毛利兰。”小兰微微鞠躬，笑容温暖而真诚，“是新一的朋友啊，欢迎你！”
凛立刻回以礼貌的鞠躬，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你好，毛利同学，经常听工藤君提起你。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内心却波澜微起。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新一在介绍他和介绍小兰时，那细微却存在的语气和神态差异。那份投向自己的、带着热度与探究的目光，让他心弦微动，同时也感到了更深的危险。
“黑羽君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兰就好。”她笑着说道，随即目光在新一和凛之间流转了一下，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不过真难得，新一会这么快交到这么投缘的朋友呢。”
新一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颈，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这份罕见的沉默，与他平时在小兰面前自信满满的样子截然不同。
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适时地开口，语气温和自然：“是工藤君很照顾我。刚才还在给我们详细讲解深海鱼的生态，让我学到了很多。”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恭维了新一，也缓解了短暂的尴尬。
新一看向凛，眼神里的感激混合着另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然而，这短暂的眼神交流与氛围变化，分毫不差地落入了不远处安室透的眼中。他靠在通道的栏杆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玩味的弧度。
同样看到的，还有静静站在孩子们身后的灰原哀。她的目光在小兰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随后又落在凛和新一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引力场上，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明白，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毛利兰的加入，让队伍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她依旧走在熟悉的新一身边，但新一的注意力，却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稍后位置的凛。他会主动将凛拉入话题，会在凛说话时格外专注地倾听，那些细微的、下意识的靠近与关注，连步美都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
凛小心地应对着，感受着这份来自光明世界的、带着温度的靠近。这份特殊的好感沉甸甸的，既是诱惑，也是枷锁。他看着身旁对自己流露出信任与好感的工藤新一，又看着前方对此尚无所觉、依旧笑容明媚的毛利兰。
一种更深的负罪感攫住了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