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的面具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晴每天早上被林洛毫不留情地拎起来跑步，从一开始的跑几步就喘不上气，到现在能勉强跟着林洛慢跑完两公里。

腿像灌了铅，肺里火辣辣的，但她咬着牙没再说过放弃。跑完步，林洛会让她对着镜子练习表情，一遍遍重复那些不带情绪简短的应答。

“还好。”

“在处理。”

“谢谢关心。”

声音从最初的颤抖，渐渐变得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林洛式的冰冷的质感。

除了体能和表情管理，林洛交给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记录”。

把她能想起来的所有关于顾晏辰和柳依依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

日期，地点，对话，礼物，任何可疑的细节。

苏晚晴一开始写得很痛苦，那些回忆像钝刀子割肉。

写着写着，眼泪就会掉下来，模糊了字迹。林洛从不安慰，只是在她停笔太久时，冷冷地瞥过来一眼，那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有效。

这天下午，苏晚晴正对着笔记本冥思苦想，试图回忆顾晏辰有一次醉酒后含糊提到的某个海外账户信息，林洛走了进来，把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

苏晚晴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社交平台的界面，账号头像是个戴着墨镜，笑容张扬的卡通狐狸，昵称叫“依依的小树洞”。这不是柳依依常用的那个光鲜亮丽的大号。

“这是什么？”苏晚晴疑惑。

“往下看。”林洛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

苏晚晴手指滑动屏幕。这个账号发的动态不多，但每条都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和刻薄的炫耀。

半年前的一条：“陪某位‘大小姐’逛了一天街，累死。看她那副什么都不用愁的蠢样子就烦，挑个包都要纠结半天颜色，好像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啧，投胎真是个技术活。”

下面配了张模糊的，从背后拍的苏晚晴在专柜前挑选的照片。

四个月前：“今天听到个笑话，有人真以为自己是凭魅力找到金龟婿的。也不看看自己爹是谁。不过也好，傻人有傻福，至少现在还能当个无忧无虑的顾太太，以后就难说咯~[偷笑]”

三个月前，也就是苏家刚传出破产风声的时候：“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高高在上的，现在也得低头求人了。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爽。”

文字下面，是一张随手拍的角度刁钻的照片，照片里苏晚晴眼眶通红，神情憔悴，正低头看着手机。

最近的一条，是慈善晚宴第二天发的：“昨晚碰到某位前阔太了，啧啧，穿得跟奔丧似的，还敢出来晃悠。跟她说了两句话，一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装给谁看呢？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苏家大小姐？真是笑死人了。不过她好像发现耳钉的事了……有点麻烦，得哄哄我们家那位，别让他起疑心。”

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条，苏晚晴都能对号入座。那些她曾经以为的闺蜜间的“吐槽”和“安慰”，背后竟然是这样恶毒的心思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尤其是最后一条，“哄哄我们家那位”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苏晚晴的眼睛里。她甚至能想象出柳依依用那种娇嗲的声音向顾晏辰撒娇，把责任推卸干净的样子。

苏晚晴的手开始发抖，手机屏幕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是眼泪，是一种滚烫的名为愤怒的东西在她胸腔里翻涌，烧得她喉咙发干，指尖冰凉。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嘶哑：“你……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林洛表情没什么变化：“互联网没有秘密。只要她用过公共网络，登录过账号，总会留下痕迹。重点是，”她走近两步，手指点在那条最新的动态上，“她慌了。”

苏晚晴死死盯着那条动态，盯着“有点麻烦”那几个字。是啊，柳依依慌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只会哭泣的蠢货了。

“她一直在看我笑话……”苏晚晴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恨意，“从我结婚开始，或许更早……她就在等着这一天……”

原来，那些看似亲密的陪伴，那些感同身受的安慰，那些羡慕的眼神，全都是假的！每一句安慰背后都藏着刀子，每一个笑容下面都是算计！

苏晚晴猛地将手机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脸色却白得吓人。

那种被彻底愚弄，被当成小丑一样戏耍的羞辱感，比顾晏辰的背叛更让她难以忍受。

林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阻止她的愤怒，也没有出言安抚。直到苏晚晴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她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看清了？”

苏晚晴抬起头，眼神里之前的迷茫和脆弱被一种淬了毒般的冷光取代。她用力地点了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清了。”

“记住这种感觉。”林洛说，“记住这张面具下面的脸。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苏晚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会再哭了。为这种人流眼泪，不值得。

她看着桌子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柳依依那张虚伪娇媚的脸。一股强烈的想要撕碎这张脸的冲动，在她心中疯狂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