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表面上看,没什么不同,陈雨依旧每天被林洛“押送”到学校,再沉默地接回来。
但有些东西,像地下的暗流,开始悄无声息地涌动。
对陈雨:非暴力抵抗课
这天放学,陈雨的书包带又断了,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的,断口很齐。
她抱着书包,站在校门口,有点无措。
林洛走过去,没问她怎么回事,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书包,看了看断口。
“走,去买个新的。”
学校附近就有家文具店。林洛挑了个最结实、看起来最普通的黑色双肩包,帆布材质,没什么装饰。
“以后背这个。”
陈雨默默接过。
回到家,林洛没让她立刻回房间。
她把陈雨叫到客厅,拿起沙发上那个旧书包,指着断口:“这种事儿,以后还会有。”
陈雨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躲不开,就让它没那么好玩。”林洛说。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不是对着陈雨,而是对着那个旧书包,在另一根完好的背带上,也划了一道,但没完全划断,留下明显的磨损痕迹。“明天背这个去。”
陈雨不解地看着她。
“让他们觉得,你这书包带本来就快断了,没意思。”林洛把刀放下,“东西坏了,可以修,可以换。人怂了,就真没救了。”
第二天,陈雨果然背着那个带子快断的旧书包去了学校。课间,刘雨婷和另一个女生过来,故意撞了她一下,书包掉在地上。刘雨婷瞥了一眼那根欲断不断的背带,撇撇嘴,没再像以前那样踩上一脚,只是嗤笑一声走了。
陈雨蹲下身捡书包,手指在粗糙的帆布上停顿了一下。
晚上,林洛开始教她更具体的东西。
“被堵在角落,别只会往后缩。”林洛把她拉到墙边,模拟被围住的情景,“看准旁边有什么,桌子,椅子,或者消防栓。往那边靠,制造动静,吸引别人注意。”
她示范了一个看似失去平衡、手肘撞到墙壁的动作。“不用太大力,但要响。”
陈雨学着她的样子,动作僵硬,撞在墙上轻飘飘的。
“没吃饭?”林洛皱眉,“再来。想象那墙是周伟的脸。”
陈雨咬咬牙,又试了一次,这次力道重了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记住这感觉。”林洛说。
她还让陈雨开始用文字记录。不是写日记,是像记流水账一样,写下日期、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事。用最简单的词。
“XX月XX日,课间,女厕,刘雨婷,泼水,校服湿了。”
“XX月XX日,放学,楼梯口,周伟跟班甲,撞倒,书散。”
陈雨一开始写得很慢,笔迹颤抖。林洛就在旁边看着,不出声,直到她写完。
“藏好。”林洛递给她一个带锁的小铁盒,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钥匙收好。”
对张浩:从莽夫到猎手
天台上,张浩把抽完的烟蒂碾灭。
“周伟那孙子,最近放学老往‘蓝调’台球厅跑,跟他那几个狗腿子。”他啐了一口,“妈的,肯定没干好事。”
“具体时间?几个人?常坐哪个位置?”林洛问。
张浩愣了一下,挠挠头:“就……大概五六点?五六个人吧?位置没注意……”
“没注意就再去注意。”林洛声音没什么起伏,“他们是去打球,还是去见人?抽烟?喝酒?有没有跟校外的人接触?台球厅有几个出口?监控探头在哪?”
一连串的问题把张浩问住了。
他以前光顾着憋火,没想过这些。
“打架是最后一步。”林洛看着他,“在这之前,得先知道往哪儿打最疼,你的拳头,不是用来撒气的,是用来定点清除的。”
张浩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张浩没再直接去天台抽烟。
他晃悠到了“蓝调”台球厅对面的一家奶茶店,点了杯最便宜的奶茶,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看着周伟那伙人进去,出来,记下了他们开台的时间,大概消费了多少,甚至注意到周伟接了个电话,走到门口说了很久。
晚上,他跟林洛汇报。
“还行。”林洛听完,评价了一句,“下次,试试能不能听到他们聊什么,不用靠太近,听个大概关键词就行。”
张浩咧了咧嘴,感觉这比打架刺激。
林洛还让他留意学校那些被周伟欺负过、但不敢吭声的“老实人”,特别是体育生里那些块头大、但性格闷的。
“不用明说,混个脸熟,递根烟,抱怨两句就行。”林洛交代,“让他们知道,不是只有他们憋屈。”
对李萌:沉默的录音笔
李萌最近总觉得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
那天之后,她看到林洛就绕道走,但林洛也没再找过她。直到一次数学小测,她有道题不会,急得满头汗,旁边的陈雨默默递过来一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
李萌愣了一下,低声道谢。
陈雨只是摇了摇头。
放学时,李萌磨蹭到最后,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她走到楼梯拐角,听到下面传来刘雨婷尖细的嗓音和几个女生的笑声,似乎在议论隔壁班哪个男生。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摸到了那个冰冷的手机。
按照林洛说的……打开?
她的手指在开机键上徘徊,出汗,滑腻。
下面的说笑声越来越近。
她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抱着书包飞快地跑下了楼,与正上楼的刘雨婷几人擦肩而过。
刘雨婷骂了句“赶着投胎啊”,李萌头也没回。
晚上做作业时,她总是走神。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她想起陈雨递过来的草稿纸,想起上周四厕所里,陈雨被堵在隔间里,那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她放下笔,拿出手机,找到录音功能,看着那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她还是没有按下去。
只是把手机放在作业本旁边,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课间,她去水房打水,又听到周伟跟班在厕所门口大声调侃一个低年级的男生,语言污秽。
水壶里的水满了,溢出来,烫到了她的手。
她手一抖,关掉水龙头。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背对着厕所方向,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攥住了手机。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那几个人说笑着走了。
李萌慢慢松开手,掌心全是汗。她最终还是没能按下那个键。
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逃回教室。她在水房站了一会儿,直到心跳慢慢平复。
也许……下一次。
她看着窗外想。
根,正在往更深的土里扎去,缓慢,却坚定。
尽管过程充满了挣扎、恐惧和不确定。
陈雨开始学着用身体语言和记录来自保,张浩开始用脑子而非纯粹的暴力去观察,李萌内心的天平在良知和恐惧之间摇摆,那支无形的录音笔,已经悬在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