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匿名的邮件，像一颗投入臭水沟的石子，没激起多大水花，却把沉淀在底下的淤泥给搅和起来了。
周伟觉得浑身不得劲。
走在学校里，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去小卖部，旁边几个低年级的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他一瞪眼，那几个立刻噤声，眼神躲闪，这反而让他更疑心。
就连去上厕所，都感觉隔间里有人竖着耳朵听动静。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哗冲在脸上，也冲不散那股无名火。
下午放学，他照例招呼跟班甲和乙去台球厅。两人磨磨蹭蹭的，眼神有点飘。
“走啊！磨叽什么？”周伟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跟班甲赶紧跟上，跟班乙犹豫了一下，也小跑着追上来，嘴里嘟囔：“伟哥，要不……今天换个地方？我听说……老王头好像找过我爸了……”
周伟脚步猛地停住，转过身，死死盯着跟班乙：“老王头找你爸？说什么了？”
“也……也没说什么，”跟班乙被他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就问……问我最近放学都去哪……让我少跟……少跟人来往……”他声音越说越小。
周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目光又转向跟班甲：“你呢？你家接到电话没？”
跟班甲连忙摇头：“没，没有！伟哥，我家肯定没有！”
周伟没说话，眼神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几遍，阴恻恻的。
他想起昨天跟班甲跟他抱怨，说零花钱被他妈扣了，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
“行，不去台球厅了。”周伟忽然改了主意，双手插兜，往前走，“去后街那家新开的网吧看看。”
到了网吧，开了机子。
周伟心不在焉地打着游戏，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旁边的跟班甲。
跟班甲正戴着耳机，跟人联网对战，大呼小叫，唾沫星子横飞。
周伟看着他那个兴奋劲儿，心里那股邪火又往上冒。他摘下耳机，重重摔在桌上。
“不玩了！没劲！”
跟班甲和乙吓了一跳，都摘下耳机看他。
“伟哥，咋了？”跟班甲问。
周伟没理他，站起身就往外走。两人面面相觑，赶紧跟上。
走到网吧门口，正好碰到张浩和几个体育生勾肩搭背地过来，看样子也是来上网的。双方打了个照面。
张浩看到周伟，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故意扬高了声音跟他旁边一个高个子体育生说：“欸，强子，听说没？有人当二五仔，把自己兄弟卖了啊？就为那点破零花钱？”
那个叫强子的体育生瓮声瓮气地接话：“啥？谁啊？这么不讲究？”
“谁知道呢，”张浩耸耸肩，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伟和他身后的跟班甲，“知人知面不知心呗！有些人啊，表面跟你称兄道弟，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捅刀子呢！”
他说完，也不看周伟瞬间铁青的脸色，吹着口哨，带着人进了网吧。
周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跟班甲。
跟班甲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连摆手：“伟哥！你别听张浩那孙子胡说八道！他放屁！我怎么可能……”
“你妈是不是扣你钱了？”周伟打断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跟班甲噎住了，脸憋得通红：“是……是扣了，但那是因为我上次考试……”
“考试？”周伟冷笑一声，“你他妈什么时候在乎过考试？是不是因为那封邮件？是不是你他妈在外面乱说话，被你妈知道了？”
“我没有！伟哥你信我！”跟班甲急得都快哭了，“我真没有！”
跟班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
周伟看着跟班甲那副慌乱辩解的样子，又想起张浩刚才那意有所指的话，心里的怀疑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越想越觉得跟班甲最近行为可疑，零花钱被扣，跟他说话有时候也心不在焉……
“行，你没有。”周伟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吓人，“最好没有。”
他不再看跟班甲，转身，一个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跟班甲僵在原地，看着周伟走远，又急又气，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斑驳的墙壁上，关节瞬间破了皮，渗出血丝。
“操！”他低吼一声。
跟班乙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走吧，甲哥。伟哥他就这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好个屁！”跟班甲甩开他的手，眼睛通红，“张浩那王八蛋！还有那个发邮件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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