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后的后台休息室，气氛比前台更加诡异。严浩翔借口要接受独家专访，迅速摆脱了大部分纠缠，走进了安排好的VIP休息室。他松了松领结，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那句冰冷的“不熟”和贺峻霖愈发灿烂的笑容，在他脑海里反复交织。
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严浩翔以为是工作人员，没有睁眼。
“专访不是十分钟后吗？”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走进来，带进一缕淡淡的、熟悉的雪松尾调香气——那是贺峻霖代言的某个小众品牌香水的味道。
严浩翔猛地睁开眼。
贺峻霖就站在他面前，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完美笑容，只剩下一种平静的、带着审视的淡漠。他手里拿着一个水晶奖杯，是组委会给每位入围者颁发的纪念奖座。
“恭喜啊，严大导演。”贺峻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严浩翔的耳膜，也刺痛着他的心。
严浩翔坐直身体，恢复了惯常的冷峻：“有事？”
“没什么，”贺峻霖把玩着手中的奖杯，目光落在上面，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就是来亲眼看看，七年不见，严导的‘不熟’功力，修炼到了第几层。”
空气仿佛凝固了。严浩翔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实话实说而已。”他听见自己用更冷的声音回答。
贺峻霖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视着严浩翔，里面翻涌着严浩翔读不懂的情绪，是失望，是嘲讽，还是……一丝受伤？
“实话？”贺峻霖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沙发上的严浩翔，“严浩翔，对着镜头撒谎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在想高三那个下雨天，是谁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追着车跑？还是在想天台上，是谁说……”
“贺峻霖！”严浩翔猛地打断他，霍地站起身。两人身高相仿，此刻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严浩翔的冷静自持出现了裂痕，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痛楚。
“过去的事，提起来有意义吗？”
“为什么没意义？”贺峻霖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那是我活过的七年，不是你一句‘不熟’就能抹杀的！”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严，外面嘈杂的人声隐约可闻，更衬得室内的对峙寂静得可怕。就在这时，贺峻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紧绷的气氛。他看了一眼屏幕，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又挂上了那种无懈可击的、属于导演贺峻霖的笑容。
“经纪人找我了。”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变得疏离而客套，“再次恭喜严导。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说完，他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休息室，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
严浩翔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久久没有动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抹雪松的冷香，和他记忆中阳光、汗水、薄荷糖混合的青春气息，截然不同。
他缓缓坐回沙发，抬手遮住了眼睛。黑暗中，贺峻霖最后那句“希望有机会合作”，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第七章：旧地重游与失控的镜头
也许是那场不愉快的重逢作祟，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一周后，两人竟意外地接下同一个公益项目——为一座即将改建的旧儿童图书馆拍摄一支纪念短片。出资方看中了他们两人作品中截然不同却又互补的特质：严浩翔的冷冽深刻，与贺峻霖的温暖细腻。
第一次项目讨论会，气氛公事公办。贺峻霖带着他的团队，言笑晏晏，专业地阐述创意。严浩翔则言简意赅，提出的意见一针见血。他们默契地扮演着“不熟”的同行，除了必要的交流，没有任何多余的互动。
为了寻找灵感，他们需要去那座即将消失的图书馆实地考察。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旧玻璃窗，在布满灰尘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图书馆里很安静，充满了旧书和时光的味道。
贺峻霖拿着相机，四处拍摄细节。他走到一排低矮的儿童书架前，忽然停住了脚步。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世界地图，上面还留着孩童歪歪扭扭的涂画。
严浩翔本来在另一边查看建筑结构，鬼使神差地，也走到了这排书架附近。然后，他看到了贺峻霖。
贺峻霖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他手中的相机镜头，正对着地图旁边墙壁上，一片已经模糊不清的刻字。严浩翔看得分明，那刻的，是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字母：X & L。
时光仿佛瞬间倒流。严浩翔记得这里，这是他们高中时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之一。有一次逃了无聊的自习课，跑来这里看书，就是在这排书架后，贺峻霖用钥匙小心翼翼地在墙上刻下了这两个字母，笑着说：“给未来考古学家留点证据，证明严浩翔和贺峻霖的友谊地久天长！”
那一刻，严浩翔精心构筑了七年的心防，轰然倒塌。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便携摄像机，镜头不受控制地对准了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取景器里，贺峻霖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单薄和脆弱。然后，贺峻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镜头，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了他通红的眼眶，和未来得及掩饰的、汹涌而出的泪水。
四目相对。
时间静止。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看着那个冰冷的镜头，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他没有擦，只是用那种混合了委屈、愤怒、和多年思念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严浩翔。
严浩翔僵在原地，摄像机还举在眼前，仿佛这样就能隔开这让他心脏骤痛的真实。他从镜头里，清晰地看到了贺峻霖的眼泪，也看到了……倒映在贺峻霖瞳孔里的，那个惊慌失措的、同样狼狈的自己。
“啪嗒。”一声轻响，是贺峻霖手中的相机掉落在了积灰的地毯上。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严浩翔，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严浩翔，现在……拍够了吗？”
这句质问，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尘封七年的锁孔。接下来，是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还是通往救赎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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