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刺痛像针一样扎进神经,疼得冉亦安直冒冷汗。
灰白色的光透过防弹玻璃渗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冷霜。她动了动手指,银链立刻发出“哗啦”的脆响,颈间的银链随之勒紧,皮肉被磨得发疼,昨夜的记忆如同断裂的玻璃碴,带着尖刺涌回脑海——
莱昂纳多咬在她颈间的力道,银链锁死时那声沉闷的“咔哒”,还有自己摔碎台灯时飞溅的玻璃碎片,此刻正散落在地毯边缘,折射着冰冷的光。
意识回笼的瞬间,浑身的酸软和喉咙的灼痛感一并袭来。她挣扎着想坐起身,铁链却死死拽着她,银链在颈间嵌出更深的红痕,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发烧了。
“醒了?”
莱昂纳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片,突然从阴影里劈出来。冉亦安浑身一僵,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就站在床对面的单人沙发前,指间夹着支没点燃卡比龙香烟的,灰蓝色的眸子在昏暗里亮得吓人,像蛰伏在暗处的狼。
他没穿外套,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明显的疤。是那个混蛋在她一年前雨林采药时,替她挡下黑市猎人的射击时留下的,当时的枪声她还以为是谁在打猎,不过也确实在打猎……那道疤此刻却像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挣扎。
“水……”冉亦安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发烧带来的眩晕让她视线发虚,可盯着他的眼神却带着没熄灭的火。
莱昂纳多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转身倒了杯温水,又从药盒里倒出两片退烧药。他走过来时,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踩在冉亦安紧绷的神经上。
“吃药。”他把水杯递到她面前,药片躺在他骨节分明的掌心,泛着惨白的光。
冉亦安没接,反而猛地偏头,铁链被拽得笔直,银链勒得她喉间发腥:“解开。”
莱昂纳多的指尖停在半空,眸色沉了沉。他弯腰,强行将水杯凑到她唇边,温热的液体呛得她咳嗽起来,脖颈的红痕瞬间变得更艳,像要渗出血来。“先退烧。”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还是说,要我嘴对嘴给你灌下去?”
冉亦安狠狠咬向他的手腕,虽然他可以避开但是还是任由小家伙咬他,还稍微有点疼,莱昂纳多低笑一声,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胆子大了啊,还咬人,不过我的身体都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咬,不过下次宝贝可以换个地方咬,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毯上的玻璃碎片,语气陡然变冷,“克里里!哪个蠢货打扫的房间?!他妈一地的玻璃渣子,弄伤了我的宝贝怎么办?今天打扫卫生的都给老子滚出庄园!”
克里里一惊,脸色煞白,连忙说:“老板抱歉,是我处理不当,我马上去解决!”她可不敢忘,上一次没打扫好房间的佣人现在连渣都找不到了。
但这些好似维护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冉亦安的心脏。她猛地抬起头,尽管头晕得厉害,眼神却锋利如刀:“莱昂纳多,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莱昂纳多直起身,将药片扔回药盒,发出“咔哒”的轻响,“只想让你乖乖待着。”
“待在你的囚笼里?”冉亦安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浓重的绝望,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音,“像玩物一样被你锁着,看着你用‘保护’的名义剥夺我所有自由?”她拽着铁链往书桌的方向挪,每动一下,颈间的疼就加重一分,“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的动作带着病态的执拗,发烧带来的虚软让她好几次差点摔倒,可那双眼睛里的火却越烧越旺。莱昂纳多看着她拖着银链踉跄前行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颈间的红痕已经开始渗血,混着汗水黏在项圈上,像朵被揉烂的红玫瑰。
“别逼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警告。
冉亦安没回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扑到书桌前。抽屉被她狠狠拽开,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而她要找的东西就躺在最深处——那把莱昂纳多收藏的伯莱塔M9,枪身漆黑,在晨光里泛着致命的光。
在莱昂纳多起身的瞬间,她已经攥住了枪。转身时,冰冷的枪口稳稳对准了他的胸口,尽管她的手臂还在因为脱力而发抖,指尖却死死扣在扳机旁。
“解开它。”她的声音因为发烧而发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现在就解,否则这颗子弹会穿过你的心脏。”
莱昂纳多的脚步顿在原地,他看着那把枪,又看了看冉亦安烧得通红的脸颊,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安安,你确定你拿得稳?”
他非但没后退,反而一步步逼近,黑色衬衫在晨光里晃出冷硬的线条。“知道这把枪的口径吗?9毫米。打在胸口会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他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自己左胸第三根肋骨的位置,指尖的温度透过衬衫渗出来,“对准这里,子弹会撕裂主动脉,血会喷得你满身都是。从开枪到断气,不会超过二十秒,几乎没什么痛苦。”
冉亦安的手指猛地一颤,枪口在他胸口晃了晃。她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不敢了?”莱昂纳多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呼吸里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她颈间渗出来的血,“还是舍不得?”
“你给我闭嘴!”冉亦安突然嘶吼出声,枪口往前顶了顶,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我数到三,你不解开,我就开枪了!”
“开枪吗?宝贝”莱昂纳多打断她,眼神陡然变得锋利,“那你最好对准了。要是打偏了……”他的指尖滑向自己的小腹,“子弹会卡在内脏里,不会立刻死。你会看着我疼得满地打滚,吐一整晚的血,最后在剧痛里慢慢变冷。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他甚至握住她持枪的手,迫使她的指尖更贴近扳机。“想让我疼得更久?”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毒蛇吐信,“那就打这里。”枪口被他转向自己的肺部,“子弹会卡在肺叶里,不会立刻死。你会看着我疼得蜷缩在地上,吐一整晚的血,呼吸困难,最后在剧痛里慢慢变冷,最后再断气。要不要试试?我教你怎么扣扳机最省力。”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冉亦安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手腕被攥得生疼,骨头像要裂开。发烧带来的眩晕让她视线模糊,可莱昂纳多眼底的疯狂却看得一清二楚——他根本不怕!他笃定她不敢扣下扳机!
是啊,她不敢。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的善良,她的软性子,她那该死的、永远学不会狠心的脾气。
冉亦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无力。是啊,她下不了手。她甚至不敢想象,要是这颗子弹真的射出去,她会怎么样。
可她也不想再被关在这里。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在头顶,让她浑身发冷。她怎么可能开枪?哪怕对面是自己恨透了的人……
可她也不能再被锁在这里。
颈间的血顺着银链往下滴,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像火一样烧着她的理智。冉亦安看着莱昂纳多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胜券在握的冷笑,突然做了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动作——
她猛地调转枪口,毫不犹豫地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莱昂纳多,”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暴露了她的恐惧,“要么你现在解开这该死的链子,放我走;要么——”她的食指在扳机上轻轻一压,“我们就一起看看,这颗子弹能不能打穿我的头骨。”
空气瞬间凝固。
莱昂纳多脸上的冷笑僵住了,灰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炸开恐慌的裂缝。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她烧得通红却异常坚定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疯了!”他嘶吼出声,伸手就去夺枪,却被冉亦安厉声喝止。
“别碰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枪口在太阳穴上压得更紧,皮肉都陷了进去,“你不是想让我活着吗?那就看着我死,或者解开链子再打开那扇门,让我走!”
“安安,别闹了……”莱昂纳多的声音发颤,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力度,那不是威胁,是真的敢扣下去。他看着她颈间不断渗出的血,看着她因为发烧而泛白的嘴唇,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我没闹……我求你了……好吗……”冉亦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枪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深呼吸一口气“我最后数三个数。三……”
莱昂纳多的目光死死锁着她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看到她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到她眼底那片“你不答应我就去死”的决绝,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
“二……”
“好!我放你走!”
他终于崩溃,嘶吼着转身扑向墙上的控制器。指尖因为慌乱好几次按空,金属按钮被按得发出刺耳的声响,直到银链“咔哒”一声弹开,他才踉跄着回头,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后背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冉亦安踉跄着后退,颈间的束缚骤然消失,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她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手里的枪却依旧抵着太阳穴,直到庄园厚重的大门发出“嘎吱”的转动声,橘红色的晨光像潮水般涌进来,她才缓缓松开了手指。
“当啷”一声,枪掉在地上。
她没去捡,也没回头。颈间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流,滴在锁骨窝里,像朵绽开的红梅。她拖着自己那半死不活的身体,一步一步踩着晨光往外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带着种解脱的决绝。
莱昂纳多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光里,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只有眼底翻涌的猩红暴露了他此刻濒临疯狂的状态。
“老板……”哥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莱昂纳多没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暗卫跟上。”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在发烧,让华生配好最好的退烧药和消炎药,放在街角的便利店,别让她发现。”
“是。”哥特看着他颤抖的背影,终究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房间里只剩下银链拖过的痕迹,和地毯上那片未干的血迹。莱昂纳多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枪,指尖抚过冰冷的枪身,那里还残留着冉亦安的温度。
他低头将银链从地上捡起来,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亲了亲银链上的名字,二十八年除出生外的第一次眼泪,滴落在“安”上……
晨光越来越亮,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那片已经结冰的心脏。他知道,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头了。
可他别无选择。
比起失去她,他宁愿承受这场无休止的追逐。
门外,冉亦安终于走出了庄园那片深林。早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在脸上,她打了个寒颤,却忍不住扬起嘴角。颈间的疼还在持续,可胸腔里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不知道的是,街边的黑色轿车里,暗卫已经握紧了对讲机,镜头牢牢锁定着她的背影。
而书房里,莱昂纳多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冰:“把蒂姆的余党都放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老板,您说什么?那些人可是……”
“我让你放。”莱昂纳多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偏执,“我要让她知道,离开我身边,到底意味着什么。”
阳光彻底铺满大地时,冉亦安终于扔掉了那截拖在身后的铁链。她迎着光往前走,没看到身后那辆悄然跟上的黑色轿车,更没看到,一场比囚禁更汹涌的风暴,正在前方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