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科技园区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深邃。实验室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只有三楼最东侧的办公室还亮着一盏孤灯，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谢俞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动作顿了顿。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复杂的公式和曲线缠绕交错，可他的目光却落在桌角那个不起眼的保温盒上——那是中午给冉亦安带饭时，她落在会议室的。
盒盖上还留着浅浅的指印，是冉亦安拿过的痕迹。他伸手摩挲着那道印记，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挣脱了白日里刻意维持的平静，露出一丝冰冷的锐利。
“理科男”、“心思单纯”、“眼里只有实验数据”呵呵 ……这些都是伪装罢了。
谢俞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冉亦安还是和以前一样，心思单纯的要命，对不设防的人总是看得太简单。
不过这也是自己喜欢她的一点原因。
他打开加密文件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有些模糊，是昨天深夜科技园区后巷一家旅馆的场景——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守在一间房间外，严防死守，显然里面绝对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而在画面的角落，能看到一辆黑色跑车的残影，车牌号被雨水模糊了大半，却能辨认出属于莱昂纳多的私车。
谢俞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画面定格在那辆跑车上。眼底的温度一点点沉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
莱昂纳多。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三年前在雨林里，他亲眼看着小冉将昏迷的这个男人包扎，救他的命，看着她为了救人，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也为数不多的食物和水给了他。那时他就知道，小冉掉进了深渊，但自己当时正在完成组织的任务，不能暴露。
他动用了组织的关系进到实验室，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从普通研究员到飞升冉亦安的搭档位置。每天穿着白大褂，对着无聊实验数据，说着那些枯燥的理论，只为了离她近一点，能在她被那头疯兽吞噬前，找到一丝机会把她带走，可……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匿名短信：【莱昂纳多的人开始查你了。】
谢俞挑眉，并不意外。以莱昂纳多的占有欲和警觉性，冉亦安和他走得近了些，对方不可能毫无动作。他回复：【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关于莱昂纳多的详细资料。从他的出生日期到商业版图，从他的情史到暗中的势力，甚至包括他三年前在雨林里中枪的位置，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是莱昂纳多和冉亦安的合影。照片里的莱昂纳多穿着休闲装，搂着冉亦安的肩膀，低头看她，笑得温柔。而冉亦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谢俞的指尖划过照片上冉亦安的脸，动作轻柔，眼底却燃烧着一簇暗火。他不会让她永远被困在那种温柔的囚笼里。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谢俞迅速关掉文件夹，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表情：“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实验室的保安队长，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谢研究员，刚才有人送了这个给你，说是加急文件。”
谢俞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质感，心里已经有了数。他点头：“谢谢。”
保安队长走后，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苍劲的字迹：【明早八点来见。】
没有署名，但谢俞认得，这是莱昂纳多的笔迹。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正想找机会会会这头疯兽，对方倒是先送上门了。
同一时间，莱昂纳多的私人会所（FAKER）里。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却照不透房间里的沉郁。莱昂纳多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哥特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语气恭敬：“老板，这是谢俞的资料。”
莱昂纳多没接，只是淡淡开口：“念。”
“谢俞，二十四岁，毕业于格莱恩特大学生物系，三年前加入冉小姐所在的实验室，主攻生物与医学方向。父母是普通教师，家世清白，没什么异常。”哥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查到，他三年前曾去过南洲，恰好是您出事的那片雨林附近。”
卡比龙香烟的火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映出莱昂纳多眼底的寒意。“恰好？”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好。”
他在监控里就觉得这个谢俞不对劲。眼神太干净，干净得像刻意伪装的面具。尤其是他看冉亦安的眼神，那种小心翼翼的关心下，藏着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占有欲。
“查他在南洲的具体行踪。”莱昂纳多掐灭雪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知道他在雨林里做了什么，和谁见过面。”
“是。”哥特应道，又递上另一份文件，“另外，罗布斯塔那边有动静了。他派了人潜入市区，似乎想对冉小姐下手。”
莱昂纳多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哥特低下头，不敢接话。罗布斯塔是莱昂纳多在生意上的死对头，手段阴狠，这次显然是想拿冉亦安当突破口。
“让暗卫加大力度。”莱昂纳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敢动我的人，就要有死的觉悟。”
“是。”
哥特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莱昂纳多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眼底的偏执像野草一样疯长。
冉亦安今天在实验室和谢俞讨论方案时，笑得那么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防备的笑容，他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不允许任何人分走她的注意力，更不允许有人试图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无论是罗布斯塔那种明面上的敌人，还是谢俞这种藏在暗处的猎手，都该死。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克里里打来的：“先生，冉小姐已经睡了。但我刚才看到她房间的灯亮到很晚，好像在写什么。”
莱昂纳多的眼神沉了沉：“知道了。别惊动她。”
挂了电话，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罗曼尼康帝，仰头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
他知道冉亦安没睡着，知道她还在想着逃跑，知道她对谢俞的亲近并不排斥。这些认知像一根根针，扎得他浑身发疼。
但他不能急。上次的强硬已经把她推得太远，这次他要慢慢来，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她一点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保护，直到再也离不开。
至于那些试图靠近她的人……
莱昂纳多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他会一个个处理掉。
第二天上午八点，谢俞刚到实验室，就被保安队长叫住了：“谢研究员，外面有位先生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谢俞挑眉，心里有数了。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走出实验室大楼，果然看到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停在路边，和昨天监控里的那辆一模一样。哥特站在车旁，看到他，微微颔首：“谢先生，请。”
谢俞没说话，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莱昂纳多坐在里面，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气场强大。看到谢俞，他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杯红酒。
谢俞没接，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莱昂纳多先生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莱昂纳多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晃动着：“谢先生觉得，我找你有什么事？”
“无非是警告我离冉亦安远点罢了。”谢俞笑了笑，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但莱昂纳多先生应该知道，我和亦安是同事，每天都要一起工作，想躲也躲不开。”
“同事？”莱昂纳多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嘲讽，“谢先生花了几个月年时间，从一个普通研究员爬到她的搭档位置，就是为了做普通同事？”
谢俞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恢复平静：“莱昂纳多先生查得挺清楚。”
“我对觊觎我的东西的人，一向很关注。”莱昂纳多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谢先生，冉亦安是我的人。你最好认清这一点。”
“你的人？”谢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私有物。莱昂纳多先生用铁链把她锁起来的时候，问过她愿不愿意做你的人吗？”
莱昂纳多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像出鞘的刀：“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谢俞毫不畏惧地回视他，“我知道你两年前在雨林里中了枪，知道你近几个月刚找到她，把她关在那个庄园里，知道你为了不让她跑，给她戴了定位器。呵，莱昂纳多，你的爱比我还疯”
“我做什么，轮不到你来评判。”莱昂纳多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只需要知道，离她远点。否则，下次你收到的就不是邀请函，是子弹。”
谢俞笑了，笑得有些肆无忌惮：“莱昂纳多，你以为用威胁就能吓退我？你能把她找到然后抢走，不代表你能永远困住她。她是个人，不是你的金丝雀。”
“她是不是金丝雀，我说了算。”莱昂纳多的手指猛地攥紧酒杯，指节泛白，“谢先生，和你说这么多已经很看起你了，上一个觊觎我女人的，已经灰都找不到了。”
“威胁吗？”谢俞挑眉，“我无所谓”
莱昂纳多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眼底的一抹笑意而过：“行。”
“随时恭候。”谢俞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莱昂纳多，我们做个交易。你放冉亦安走，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可以永远帮你做事。”
“你想多了。”莱昂纳多想也没想就拒绝，语气斩钉截铁，“我还没沦落到手里一个有用的人也没有。”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谢俞站起身，拉开车门，“莱昂纳多，我们看看最后，是谁能赢。”
车门被重重关上，留下莱昂纳多一个人坐在车里，脸色阴沉得可怕。“哥特，明天给我把他家轰了”
“好的老板。”
哥特没想到谢俞敢这么大胆，更没想到对方敢和老板呛声。这个看似温和的研究员，竟然藏得这么深。
“老板。”哥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需要处理掉他吗？”
莱昂纳多沉默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最终却摇了摇头：“暂时不用。”
谢俞不简单，还没弄清楚他什么来头之前，他先暂时不动他，至少不能在冉亦安还没彻底臣服之前，要是小家伙知道她又动她身边的人，肯定会闹的。
“查清楚他的底细。”莱昂纳多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知道他背后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
车子缓缓驶离科技园区，莱昂纳多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沉默着。
谢俞的出现，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看似稳固的掌控里。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接下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他，绝不会输。
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把冉亦安留在身边。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实验室里，谢俞刚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他安插在莱昂纳多身边的人发来的：【老板动怒了，你小心。】
谢俞回复：【知道。】
他走到窗边，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街角，眼底的轻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知道莱昂纳多不会放过自己的。那头疯兽被逼急了，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必须加快计划，在莱昂纳多动手前，把冉亦安救出来。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冉亦安打来的。谢俞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语气，接起电话：“喂，小冉？”
“谢俞，昨天那个实验方案我看了，有个地方想和你讨论一下。”冉亦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好啊，我现在有空。”谢俞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可能要明天下午才能过去。”冉亦安顿了顿，“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太方便出去。”
谢俞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语气却依旧轻松：“那你好好休息吧，没事，不急。你先养好身体，等你方便了再说。”
谢俞那你会相信她刚刚说的话，无非是莱昂纳多不让她出来罢了，无耻之徒！
“嗯，谢谢你，谢俞。”
挂了电话，谢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实验数据，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冉亦安疲惫的声音，反复浮现出她脖子上那道被遮瑕膏遮盖的红痕。
莱昂纳多，你这个疯狗。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这场战争，他必须赢。不为别的，只为了让那个眼里曾经有光的女孩，能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窗外的阳光刺眼，谢俞的眼底却一片冰冷。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冉亦安，他必须赌一次。哪怕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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