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校园被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季云深沿着熟悉的小径缓步走着,沈墨始终落后半步,小心地护在他身侧。
“真的不需要轮椅?”沈墨第三次问道,眉头微蹙。
季云深轻轻摇头,指尖拂过路边开始结霜的薄荷丛。术后恢复比想象中缓慢,但每一步踏在故土上都让他感到踏实。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浅灰色的羊绒围巾上跳跃——这是沈墨今早执意给他系上的。
数学楼前的布告栏围满了学生,见到他们都恭敬地让开道路。季云深的目光掠过那些学术海报,最后停在一张崭新的通知上:
“K猜想证明专题报告会
主讲人:沈墨教授、季云深教授
地点:国际报告厅
时间:本周五14:00”
海报下方印着他们年轻时的合影——那是十年前校刊记者抓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正在白板前讲解,沈墨站在身侧,眼神专注而明亮。
“这是......”他轻声问。
“教务处安排的。”沈墨扶住他的手臂,“如果觉得太累,我们可以改期。”
季云深摇头,指尖轻轻擦过海报上沈墨的影像。十年光阴在这张照片里被压缩成薄薄一片,那些痛苦与分离都被滤去了,只剩下数学最纯粹的快乐。
报告厅在周五午后座无虚席。当沈墨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时,喧闹的会场突然安静下来。季云深穿着熨烫平整的深色西装,膝上搭着学生们送的绒毯,那本《数论导引》静静躺在他怀里。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沈墨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准备好了吗,老师?”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季云深眼眶发热。他点点头,任由沈墨推着他走向讲台。轮椅被小心地固定在特制的平台上,高度刚好够到话筒。
报告开始,沈墨负责主要讲解,季云深偶尔补充细节。当谈到证明中最关键的引理时,沈墨突然停下,转向台下:
“这个证明思路,其实来自季教授十年前的一份手稿。”
大屏幕上出现泛黄的手稿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让在场学者发出惊叹。季云深怔怔地望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想起无数个深夜,他独自在办公室推演这些公式,想象着如果沈墨在身边会如何完善它们。
“不仅如此,”沈墨切换幻灯片,屏幕上出现两张并排的论文扉页,“我后来发现,季教授这十年发表的所有重要论文,都在解决K猜想证明过程中遇到的辅助问题。”
会场响起窃窃私语。季云深下意识想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却被沈墨轻轻按住手臂。
“今天站在这里,”沈墨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我想正式宣布,K猜想的所有荣誉属于季云深教授。而我,只是完成了老师未竟的工作。”
掌声雷动中,季云深看见第一排的林薇在偷偷抹眼泪。他抬眼望向沈墨,发现对方也正注视着他,眼神清澈如少年。
报告结束后的提问环节,有年轻学者站起来:“请问两位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沈墨弯腰将话筒递到季云深唇边。这个体贴的动作引得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
季云深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清晰:“我们会继续指导年轻学者,也计划开设专题讨论班......”他停顿片刻,感受到沈墨鼓励的目光,“把数学之美的种子,传递给更多人。”
轮椅被推出报告厅时,夕阳正好。银杏叶在秋风中翩跹而下,像金色的雨。沈墨蹲下身替他整理毯子,发梢落满细碎的光晕。
“累了?”沈墨问,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凉的手背。
季云深摇头,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图书馆。有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年轻的身影充满朝气,就像很多年前的某个黄昏,他和沈墨第一次并肩走在校园里。
“我们回家。”沈墨推着轮椅走向暮色,声音温柔,“晚上想喝什么汤?”
轮椅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季云深将手轻轻覆在沈墨的手背上,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
银杏叶还在不停飘落,铺就一条金色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