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夏至

夏至日，白昼最长。清晨五点钟，天光已经大亮，季云深在鸟鸣声中醒来，发现沈墨不在身边。书房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他披衣起身，看见沈墨正在整理各地书屋寄来的种子袋。

"周宁寄来了工地花坛的照片。"沈墨将平板电脑转向他。屏幕上，工友们用废弃材料搭建的花圃里，银杏种子已经破土而出，嫩绿的幼苗在钢筋水泥间格外醒目。

季云深在书桌前坐下，开始回复各地书屋的来信。在给西部女孩的回信中，他特意附上了一张数学林的照片——经过半年生长，林中树木已经能投下清凉的树荫。

"教授，"沈墨轻声打断，"该量血压了。"

医疗器械的轻响中，窗外传来学生的朗读声。临近暑假，数学林成了晨读的好去处。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看见年轻人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书本摊在膝头。

"今天夏至，"沈墨收起血压计，"要不要去林子里走走？"

晨光正好，数学林里飘着青草的气息。季云深让沈墨推着他在林间小径穿行，不时有学生停下来向他们问好。在林中空地，他们遇见了陆寻带领的读书会，年轻人正围坐讨论《源流》中关于"无限"的章节。

"教授，"一个女生兴奋地举手，"我们觉得，知识就像圆周率，无限不循环，永远有新的发现。"

季云深微微颔首。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年轻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专注的神情让他想起很多个相似的夏日。

正午时分，暑气蒸腾。回到书房时，季云深的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沈墨调低空调温度，为他换上干爽的衣物，药盒里也添了防暑的药品。

"周宁下午要视频汇报工地书屋的进展。"沈墨提醒道，"我让他改到傍晚？"

季云深摇头："就按原定时间。"

视频接通时，周宁的背景是工地的临时板房。年轻人晒黑了不少，但眼睛格外明亮。他展示着工友们用废旧材料制作的数学教具，还有墙上一幅巨大的壁画——无数双手托举起一盏油灯，灯光化作漫天星辰。

"大家说，"周宁的声音带着自豪，"我们虽然在建房子，但也在建希望。"

最让人动容的是，工友们自发组织了识字班，由周宁授课。视频最后，几位年长的工人腼腆地展示他们的作业本，上面工整地抄写着《源流》的片段。

傍晚，暑气稍退。沈墨推着季云深在庭院里乘凉。暮色中的数学林静谧安详，归鸟的啼鸣与远处的蝉声交织成夏日的交响。

"你看。"沈墨突然指向林间。

那个自闭症少年正坐在银杏树下作画。母亲安静地陪在一旁，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少年这次画的是夏至的数学林——每一片树叶都化作书本，树根是交织的公式，而树冠处，无数盏油灯汇成银河。

"他每天都会来画画。"母亲轻声解释，"说这里能听见知识生长的声音。"

夜色渐深，第一颗星出现在天幕。沈墨为季云深披上薄毯，推着他返回书房。经过窗台时，他们发现那株银杏的嫩叶已经触到了窗框顶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这个最长的白昼过去了，但它点亮的光明，将在无数个黑夜里继续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