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拨”的电话

周一清晨的阳光挤过便利店的玻璃门，落在谭叙梅攥着扫码枪的手背上。

她打了个哈欠，眼底带着熬夜的青黑，嘴里没好气地对着空气嘟囔：“这破班是非上不可吗？”

货架上的饭团还冒着冷雾，她伸手理了理歪掉的价签，指尖划过冰凉的包装纸。 脑子里又蹦出账本上“-430”和“欠1500”的数字，烦躁得只想踢墙。

“鸟不拉屎的破店，一上午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靠在收银台后面，掏出手机刷了眼时间——十点半，距离换班还有四个小时。

胃里空空的，早上只啃了半块昨天剩的面包，越想越憋屈。

目光扫过收银台下面的包，她顿了顿，伸手把包拉过来，指尖在拉链上犹豫了两秒，还是拉开了。

那张黑色的名片，被她夹在充电宝和纸巾中间，边角被磨得有点毛糙。

谭叙梅捏着名片，指尖反复蹭着“吴世勋”三个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是说要请吃饭吗？蹭一顿好的总没错，说不定……说不定他心情好，还能帮衬自己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甩了甩头，骂自己没骨气。

可一想到下月房租，还有兜里仅剩的几块零钱，又把心一横：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卖自己，怕什么？

便利店的门没响，监控里空荡荡的过道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手指抖着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嘟”的一声响，谭叙梅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盯着收银台的木纹，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连呼吸都忘了。

“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像羽毛似的蹭过耳膜。

谭叙梅吓得手一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就喊了句：“我是谭叙梅……昨天在店里见过的那个……”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男人挑着眉的样子，脸瞬间烧得滚烫，不等对方回应，手指飞快地按了挂断键。

听筒里的忙音传来，她才像是脱力似的，把手机往收银台一扔，双手捂住脸。

“谭叙梅你疯了？！”

她小声骂自己，指尖都在发烫——刚才那通电话，连名字都没说全，跟个傻子一样！

而此刻，市中心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里，吴世勋捏着手机，嘴角还挂着没散去的笑意。

刚才那声怯生生的“我是昨天在店里见过的那个”，像小猫爪子似的挠在心上，软乎乎的。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备注了“小钥匙扣”三个字。

发小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他这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凑过来打趣：

“哟，谁的电话啊？让我们吴大少笑得这么春心荡漾？”

吴世勋收起手机，靠在真皮座椅上，挑了挑眉：“查个人。”

他报出谭叙梅的名字，顿了顿，补充道，“昨天在Gucci碰到的，穿米白色针织裙，最后买了个钥匙扣。”

发小愣了一下，随即坏笑：“行啊，这就开始查人了？要查多细？”

“家庭住址，工作的地方。”吴世勋语气平淡，眼神却透着认真，“别惊动她。”

发小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出去前还不忘调侃：

“等着啊，保证给你查得明明白白，早日抱得美人归。”

办公室里只剩下吴世勋一人。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备注“小钥匙扣”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放下了。

慢慢来，他想，不能吓着她。

便利店这边，谭叙梅刚平复好心情，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响了。

她赶紧坐直身体，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假笑，抬头看向门口：“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个提着菜篮子的阿姨，径直走向蔬菜区。

谭叙梅松了口气，却还是下意识地把手机往收银台底下塞了塞，像是怕别人看见刚才那通丢人的电话。

“姑娘，这黄瓜多少钱一斤？”阿姨拿起一根黄瓜，转头问她。

“三块九毛八一斤。”

谭叙梅站起身，拿起塑料袋递过去，脸上的笑自然了些——卖货的时候，总能让她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

阿姨挑了两根黄瓜，又拿了袋番茄，走到收银台结账。

谭叙梅扫码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玻璃门外，阳光好像更亮了些，照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想起刚才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吴世勋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

会不会把她当成那种主动贴上来的女人？

越想越烦，扫码的手都慢了半拍。

“姑娘，算好了吗？”阿姨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哦，好了好了。”谭叙梅赶紧收了钱，把找零递过去，又补了句，“慢走啊阿姨。”

阿姨走后，便利店又恢复了安静。

谭叙梅靠在收银台边，忍不住又摸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也是，他那种人，怎么会在意自己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

谭叙梅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去整理货架上的泡面。

她的侧脸对着玻璃门，阳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鼻梁不算高，却很秀气，嘴唇是自然的粉粉色，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上扬，露出一点小虎牙，格外好看。

只是此刻，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烦躁和窘迫。

她把泡面一盒盒摆整齐，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昨天在商场的场景——男人递名片时的眼神，还有刚才电话里那声慵懒的“喂”。

下午两点，发小的消息发到了吴世勋的手机上：

【查着了，谭叙梅，住万华园小区，跟两个人合租。工作的地方在附近的“一家亲便利店”，店员。】

吴世勋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手指在“万华园”三个字上点了点。

他知道那个小区，是老城区的回迁房。

“便利店店员……”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想起她昨天攥着钥匙扣时发颤的指尖，还有账本上那些刺眼的数字，心里忽然软了一块。

发小又发来一条消息：【怎么着？现在就过去堵人？】

吴世勋回了句：【不用。】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

万华园，一家亲便利店，很近。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把这个又虚荣又倔强的小丫头，拉到自己身边来。

而便利店的谭叙梅，还在对着货架上的饮料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那通误拨的电话，早已让某个男人的心湖，泛起了更大的涟漪；

更不知道，那个她以为遥不可及的人，已经把她的踪迹，摸得清清楚楚。

傍晚换班的时候，夕阳把便利店的玻璃门染成了橘红色。

谭叙梅收拾好东西，背着包走出店门，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的。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那通电话，到底是对是错？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而那个叫吴世勋的男人，像一根突然扎进心里的刺，拔不掉，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