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户

清晨七点五十，谭叙梅站在了擎盛大厦楼下。

仰头望去，三十二层的高度依旧让她有些目眩。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走进了那间宽敞明亮、却总让她感觉有些格格不入的办公室。

她的工位被安排在总裁办公室外间的开放区域，与首席秘书Camellia的座位相邻，算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格子间。

电脑、电话、一些基本的办公用品已经备好，看起来崭新而规整。

她到得不算晚，但办公室里已经有了几个人。

除了已经端坐在位子上、正对着电脑屏幕快速敲击着什么的Camellia，另外两男一女三位同事也刚到不久，正在一旁的茶水间小声交谈着。

谭叙梅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然而，那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以及刻意压低却依旧能飘进耳朵的只言片语，还是让她如坐针毡。

“……就是她？空降的那个？”

“啧，看起来普普通通嘛，什么来头？”

“Camellia姐亲自带进来的，你说什么来头？听说昨天吴总亲自面试的，五分钟就定下了……”

“关系户呗，这还不明显？就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塞进来的……”

“小声点！人过来了……”

随着谭叙梅起身想去接杯水，茶水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那三位同事脸上立刻挂上职业化的、略显疏离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便各自散开回到了工位。

谭叙梅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关系户”这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

她知道自己学历普通、履历空白，能得到这份工作完全是因为吴世勋，这种猜测在所难免，但亲耳听到，还是让她心里闷闷的，刚刚对新工作的那点忐忑和期待，瞬间被一种难言的窘迫所取代。

九点整，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吴世勋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走了出来，他似乎刚开完一个简短的电话会议，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锐利。

他的目光扫过外间，在谭叙梅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捕捉不到情绪，只对Camellia吩咐道：

“Camellia，上午的会议资料送进来。谭叙梅，你跟我进来。”

“是，吴总。”Camellia立刻起身。

谭叙梅心口一跳，连忙应道：“好的。”

她站起身，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同事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自己背上，充满了探究。

走进宽敞的总裁办公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吴世勋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示意她坐在对面。

“第一天，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流程。”

吴世勋的语气公事公办，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这是公司内部通讯录、一些基本规章制度，还有你接下来需要初步了解的部门架构。今天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完这些，有不懂的问Camellia，或者直接问我。”

谭叙梅接过文件夹，分量不轻。“好的，吴总。”

“你的OA系统账号Camellia会帮你设置。邮箱里的邮件，先按紧急和重要程度初步筛选，标出需要我亲自过目的，其他的你可以先试着回复一些简单的问询，回复前让Camellia帮你把关。”

吴世勋语速平稳地交代着，条理清晰，“下午没什么紧急安排，你可以继续熟悉资料。”

任务听起来并不繁重，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

谭叙梅原本预想的兵荒马乱并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的是，吴世勋暗中将不少原本可以由助理初步处理的事务，暂时又拨回给了Camellia或其他人，刻意给她留出了缓冲期。

一整天，谭叙梅都埋首在文件里，偶尔在Camellia的指导下操作一下OA系统，回复一两封内容简单的邮件。

时间过得似乎比在便利店时慢了许多，但身体上确实轻松不少。

她甚至有空偷偷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同事，他们似乎都非常忙碌，电话、键盘声此起彼伏，相比之下，她这个“关系户”倒显得清闲得有些突兀。

这种清闲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更添了几分不安。

快到下班时间，谭叙梅整理好桌面，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吴世勋还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吴总，下班时间到了。我想问一下，明天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吗？或者行程上……”谭叙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镇定。

吴世勋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比白天柔和了一丝丝。

“明天的行程表，Camellia晚点会发到你邮箱和内部通讯软件上。”他说着，拿出手机，“微信。”

谭叙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加微信。她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二维码。吴世勋扫了一下，添加好友。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勋”字。

“以后有急事，或者像今天这样的小问题，可以直接微信找我。”

吴世勋操作着手机，语气随意，“明天上午十点有个部门例会，你需要做会议记录。下午三点，和星耀集团的负责人有个初步接洽，你跟我一起去。”

“好的，我记下了。”谭叙梅点头。

吴世勋看着她，忽然又问了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谭叙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稳妥的回答：“还在适应中，我会尽快熟悉工作的。”

吴世勋似乎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不用太有压力，慢慢来。下班吧。”

“好的，吴总再见。”谭叙梅微微躬身，退出了办公室。

走到电梯口，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着那个新添加的、备注为“吴总”的微信好友，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天，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平静。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证明自己，才能在这个地方真正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