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收留

云盏在偏殿住了下来。

血族的宫殿处处透着阴冷，廊柱是泛着暗光的黑曜石，窗棂雕着狰狞的兽纹，连铺在地上的绒毯，都是深到发黑的暗红。云盏起初有些不自在，总觉得那些石雕的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但墨渊给的那枚玉牌很管用，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血族侍从都会悄然后退，连带着周遭的寒气都淡了几分。

他性子本就随和，没过几日便适应了这里的节奏。白天他会在宫殿里四处闲逛，对着那些刻满古老符文的壁画研究半天，或者蹲在庭院里，看那些在血雾中开得诡异的黑色花朵。他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唯独对“危险”二字毫无概念。

墨渊时常会看到他。

有时是在藏书阁，云盏踩着高高的木梯，费力地够着最上层的古籍，阳光（如果禁域里那点惨淡的红光能算阳光的话）透过窗棂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与周围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和谐。

有时是在殿外的平台上，云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竹笛，吹着不成调的曲子。那笛声算不上好听，甚至有些笨拙，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能让平台边缘翻滚的血雾都放缓流动的速度。

墨渊从不打扰，只是远远看着。他活了太久，早已习惯了寂静与黑暗，云盏的存在像一束意外闯入的光，微弱，却足够显眼。他开始好奇，这束光究竟能在他的禁域里亮多久。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

那天夜里，禁域边界的封印突然剧烈震动，一股远比以往更精纯的灵力撕裂雾霭，直逼宫殿而来。墨渊瞬间出现在殿顶，猩红的眼眸看向东方——那里，七道流光正冲破云层，为首的是修仙七派之首，青云宗的掌门。

“墨渊！交出那混沌之子，否则今日便是你血族禁域覆灭之时！”苍老的声音裹挟着灵力，在禁域上空回荡。

混沌之子？墨渊眉峰微挑，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偏殿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云盏房间的窗户被一道白光撞开，一个身着青衫的老者踉跄着冲了进来，正是云盏口中那位“记不清名字”的师父。

“盏儿，快走！”老者面色焦急，拉起云盏就要往外冲，“他们找来了！”

云盏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不解地问：“师父？他们是谁？找我做什么？”

“别问了！”老者急声道，指尖在云盏眉心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没入其中，“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用体内的力量，尤其是在……”他话没说完，目光突然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猩红身影，声音猛地顿住。

墨渊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外，玄色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猩红的眼眸落在老者身上，带着审视的冷意：“你是谁？”

老者脸色骤变，将云盏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血族之主？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孩子不是你能碰的。”

“他现在在我的禁域。”墨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便是我的人。”

云盏从老者身后探出头，看着窗外的墨渊，小声说：“他是好人，收留了我。”

老者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墨渊，眼神复杂：“你可知他是谁？他是万年前混沌初开时诞生的灵胎，体内藏着能重塑三界的力量。那些修仙者想抓他回去炼化，而你血族……”

“与我何干？”墨渊打断他，“我只知，他是云盏，是我留下的人。”

话音刚落，七道流光已落在宫殿前的广场上，青云掌门手持长剑，直指殿顶：“墨渊！交出人来，我等可以饶血族不死！”

墨渊冷笑一声，周身瞬间卷起滔天黑雾，怨煞之气凝聚成无数利爪，在夜空中嘶吼。

“想动我的人，先问过我手里的怨骨鞭。”

云盏站在窗边，看着墨渊转身迎向那些气势汹汹的修仙者，看着他玄色的身影在漫天光华中穿梭，第一次觉得，这座阴冷的宫殿里，似乎也有了不那么冷的东西。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黑色玉牌，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心里却莫名安定。

师父说他是混沌灵胎，可他更想做那个在禁域里迷路，被人收留的云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