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情

白光与黑雾在半空交织，形成一道奇异的屏障。云盏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温暖的气流正随着心念流转，每当有修士试图越过屏障，便会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推回去。他看着身旁的墨渊，对方肩头的伤口在白光浸润下已不再渗血，只是那身玄色衣袍上的暗色血迹，依旧刺得他眼睛发疼。

“你不必这样。”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能感觉到云盏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那白光虽纯净，却还未完全被这具年轻的身体掌控，“这些人，我应付得来。”

云盏摇摇头，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攥着墨渊衣袖的力道不大，却透着一股执拗：“他们是冲我来的。”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墨渊猩红的眼眸，认真道，“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墨渊一怔，竟一时语塞。活了数万年，他听过谄媚，遇过背叛，见过敬畏，却从未有人用这样纯粹的语气，将他的伤与自己牢牢绑在一起。仿佛他肩上的伤，不是血族之主的荣耀勋章，而是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疼。

就在这时，青云掌门突然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为这点微末道行能护得住他？墨渊，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混沌灵胎，赌上整个血族？”

墨渊还未开口，云盏已抢先道：“我不是什么灵胎，我叫云盏。”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气流翻涌得更厉害，白光陡然亮了几分，“而且，是他在护着我，不是我护着他。”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眉心一热，一段模糊的画面涌入脑海——那是一片混沌的雾气，有两道身影在雾中对峙，一道周身黑气翻涌，一道环绕着柔和的白光，他们的声音很远，却又很近，像是在说着什么约定。

“盏儿！”师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老者看着他身上越来越盛的白光，脸色凝重，“你的力量正在失控，再这样下去，不仅会引来更可怕的存在，连你自己都会被力量吞噬！”

云盏咬了咬唇，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流确实越来越躁动，像一群急于挣脱束缚的野兽。可他看着墨渊依旧挺直的背影，看着那些修士眼中不灭的贪婪，怎么也松不开手。

墨渊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那股阴煞之气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竟奇异地安抚了云盏体内躁动的气流。

“闭眼。”墨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跟着我的气息走。”

云盏下意识地闭上眼，果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手腕处涌入，像一条温顺的溪流，引导着体内那股温暖的气流缓缓沉淀。他能“看”到墨渊的气息在他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那些躁动的力量都乖乖地安静下来，甚至有了一丝丝交融的迹象。

“主上！”长老突然惊呼，“您的本源之力……”

墨渊没理会，只是专注地引导着云盏体内的力量。他在用自己的本源阴煞，为这株刚觉醒的混沌灵胎梳理力量。这是极其冒险的举动，一旦云盏的力量反噬，他至少会修为大跌，甚至可能伤及根本。

但他做了。

当云盏再次睁开眼时，身上的白光已收敛了许多，变得柔和而稳定。他看着墨渊，对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可那双猩红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悔意。

“这样就不怕他们了吗？”云盏小声问。

墨渊松开他的手腕，指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有我在，怕什么。”

话音未落，他突然身形一晃，怨骨鞭如黑龙出海，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三位修士抽飞出去。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狠，那些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被怨煞之气侵蚀，惨叫着化为飞灰。

青云掌门又惊又怒，却也看出墨渊似乎消耗不小，当即喝道：“他快撑不住了！大家合力，破开屏障！”

众修士再次凝聚灵力，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冲白光屏障而来。云盏刚想催动力量，却被墨渊按住了手。

“看好了。”墨渊说着，周身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竟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羽翼上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是……血族始祖的形态！”有修士失声惊呼，脸上露出绝望。

墨渊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羽翼一挥，一股远比之前强悍百倍的怨煞之气席卷而出，与那道光柱碰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光柱如同冰雪遇骄阳般迅速消融，而那股怨煞之气却势如破竹，瞬间将青云掌门等人笼罩其中。

“墨渊！你敢！”青云掌门嘶吼着，祭出最后的护身法宝，却在接触到怨煞之气的瞬间寸寸碎裂。

墨渊看着他们在黑雾中挣扎，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直到云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挥了挥手，黑雾骤然收缩，将那些奄奄一息的修士卷在一起，扔出了禁域边界。

“滚。”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禁域重归寂静，只剩下血月依旧悬空。

云盏看着墨渊身后缓缓收起的黑色羽翼，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你是不是很难受？”

墨渊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微凉的脸上，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有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虚弱。

云盏的心又开始发紧，他凑近了些，用自己额头抵着墨渊的额头，体内那股温暖的气流顺着相触的皮肤，缓缓渡向对方。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他小声问，像在说什么秘密。

墨渊能感觉到那股纯净的力量涌入体内，修复着他消耗过度的本源，温暖得让他几乎要眯起眼睛。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云盏，对方的睫毛很长，眼神干净得像忘川岭的清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温柔。

血雾在他们周围缓缓流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禁域万年不变的阴冷里，似乎真的因为这个叫云盏的青年，生出了不一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