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顺着相抵的额头缓缓流淌，墨渊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亏空的本源正在被一点点填补，那种久违的充盈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他垂眸看着云盏专注的侧脸，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认真。
“够了。”墨渊轻轻推开他，指尖拂过他泛红的脸颊，“再渡下去，你会脱力的。”
云盏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额头已沁出薄汗，体内的气流也弱了不少。他看着墨渊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咧开嘴笑了笑：“没事，我感觉还能再来点。”
墨渊被他这副傻气的模样逗得眼底微漾，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必。”他转身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老者，“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目的了？”
老者叹了口气，脸上的警惕淡了许多，反而多了几分复杂：“老夫玄机子，乃守界人。万年前受混沌之主所托，守护灵胎直到他觉醒。”他看向云盏，眼神柔和下来，“盏儿体内的力量关乎三界平衡，既不能落入修仙者手中，也不该……”他顿了顿，看向墨渊，“与血族牵扯过深。”
“牵扯？”墨渊挑眉，“他现在是我禁域的人，你觉得还能摘干净？”
玄机子语塞，半晌才道：“墨渊，你该知道，你与他，本就殊途。血族属阴，混沌属衡，强行相融，只会两败俱伤。”
云盏听得一头雾水，拉了拉墨渊的衣袖：“什么殊途？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墨渊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然后看向玄机子：“两败俱伤？万年前那场大战，若不是你们守界人临阵退缩，混沌之主何至于……”
“主上！”长老突然出声打断，脸色发白，“万年前的旧事……”
墨渊抬手止住他的话，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憾，最终都沉淀为一片幽深。他不再看玄机子，只是对云盏道：“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云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墨渊半推半劝地带回了偏殿。他坐在床沿，心里乱糟糟的，玄机子的话像根刺，扎得他不太舒服。什么殊途？什么两败俱伤？他只知道，墨渊为他挡了剑，为他动了本源，这个人，他不想放手。
窗外，墨渊与玄机子的谈话声很轻，云盏却能隐约捕捉到几个词——“封印”、“平衡”、“觉醒”……还有一个反复被提及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墨渊的旧识，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墨渊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血腥味淡了许多，玄色长袍也换了件干净的，只是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倦意。
“师父呢？”云盏抬头问。
“他走了。”墨渊在他身边坐下，“说等你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自然会去找他。”
“我的使命？”云盏茫然，“我不是只要跟着师父采药就好吗？”
墨渊沉默了片刻，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很凉，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有些事，急不来。”他低声道，“在你想明白之前，禁域永远是你的地方。”
云盏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闷闷地说：“我不想想什么使命，我就想待在这里。”
“好。”墨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那就待着。”
接下来的日子，禁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墨渊不再整日待在大殿里，他会陪云盏去藏书阁找那些残缺的草药图谱，会坐在庭院里听他吹那支不成调的笛子，甚至会在云盏研究那些黑色花朵时，耐心地告诉他每一种花的习性——尽管那些花的养料听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云盏也渐渐习惯了有墨渊在身边的日子。他发现这位血族之主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冷酷，他会在自己不小心被书页划伤手指时，笨拙地用灵力止血；会在自己盯着血月发呆时，默默递上一块温热的糕点（虽然云盏至今不知道禁域里的糕点是用什么做的）；会在深夜察觉到自己做了噩梦时，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直到他睡安稳。
这天夜里，云盏又梦到了那片混沌的雾气，只是这一次，他看清了雾中的身影。
一道是墨渊，只是那时的他羽翼更盛，眼神却比现在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桀骜；另一道身影被白光笼罩，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一种温和而强大的气息。他们似乎在争执，又像是在告别，最后，白光身影将一枚莲子般的东西递给了墨渊，然后便消散在雾中。
云盏猛地惊醒，额上全是冷汗。他转头看向床边，墨渊果然坐在那里，正担忧地看着他。
“又做噩梦了？”墨渊伸手想为他擦汗，却被云盏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枚莲子……”云盏喘着气，眼神急切，“你是不是有一枚莲子？万年前，混沌之主给你的？”
墨渊的动作骤然僵住，猩红的眼眸里闪过震惊、痛苦，最终定格为一片深沉的哀伤。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云盏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低哑的声音：“是。”
“那莲子呢？”
墨渊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通体莹白的莲子，莲子上萦绕着淡淡的白光，与云盏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它一直在我这里。”他看着那枚莲子，眼神温柔得不像他，“我守了它万年，等着它生根发芽。”
云盏看着那枚莲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与墨渊的相遇，从来都不是意外。
原来，那万年的等待，从来都不是空寂。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墨渊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与对方的冰凉交融在一起。
“墨渊，”云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不管我是什么混沌灵胎，不管我的使命是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墨渊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沉寂了万年的心湖，终于彻底漾开了涟漪。他反手握住云盏的手，将那枚莲子放在两人相握的掌心。
“好。”
窗外，血月依旧悬空，却似乎比往日柔和了许多。禁域的雾气中，第一次弥漫开一种名为“相守”的气息，缠绕着两个跨越了万年时光的灵魂，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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